第80章 论道

    薛芷想着想着，险些就有些没有回过味来，心说莫非杀死那些随意杀死街坊邻居的武林盟之人，其实是自己做错了？

    薛芷想了一下子，立马就摇了摇头，心说差点被绕进去，杀人偿命，迫害良人之人，当然必须得杀了。

    沼王看着薛芷的眼神从沉思到疑惑，从疑惑到紧揪，又从紧揪到坚定，一下子就呵呵笑了出来，喝着茶摇着蒲扇，说：

    “怎么，少年郎，你知道你杀死他们，所要追求的东西是什么了？”

    薛芷点点头，说：

    “我大概好像知道了。”

    “是什么？”

    “我所求的，是内心的一种宁静，我天生拧巴，看不惯霸凌他人之人，所以见到这些，我心里不平静。我想要平静下来，便只好杀了他们了。”

    沼王点点头，说道：

    “万一我也让你不平静，你岂不是把老头子我也杀了？”

    薛芷无语，自然知道沼王不是这样无理取闹之人，这样的人也不会有这样悠闲的性子在此喝茶。

    沼王继续笑着说道：

    “可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习惯霸凌他人，喜欢欺辱他人，那些事情，就不会让你的心里不宁静了吗？”

    薛芷微微思索了一下，说：“我看见了确实会不宁静。”

    沼王呵呵一笑，说：“那你为何不去行侠仗义，为何不去杀了他们，匡扶属于自己的正义呢。”

    薛芷微微摇了摇头，说：

    “我有我的生活，我看到了，自然会去管，没看见又去管，我会很不舒服，反而就不够宁静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将你的侠义之心，播种到天下人心中，让天下人与你一样，看到不平静之事，心中就会不平静，手中剑也会变得不平静呢？”

    沼王的眼里透出光亮来，带有诱惑地问薛芷说。

    薛芷不解，从桌子下舀出一些水，放进茶壶中接着煮茶，同时摇摇头说道：

    “人和人，不是不能互相理解的吗？我又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霸凌他人是不好的行为呢？我又如何能让那些欺负乡亲邻里的武林盟之人知道，欺凌他人，是在作恶做错呢？”

    沼王诶一声，摇了摇头，说：

    “非也非也。我仅仅是说，我的两个老友不能互相理解彼此罢了。我也同时在说，你不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欺负他人，同时他们也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吃力不讨好地为他人付出。

    我仅仅只是表达这两件事情中你们无法互相理解，说的也是人和人的争斗，是因为不能互相理解而引起的，却并没有说人和人，是不能互相理解，或者不能做到相对地互相理解的。”

    沼王呵呵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可从来没有这般说过。”

    薛芷微微沉吟了一下，还是不解。

    他从前经常给师父薛丹泡茶，所以煮茶的火候还是懂得一些的，故而此时正在进行着三冷三热的方法，来给这一盏泡过一次的冷茶翻新几回。

    “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得到几位好友的共同推崇？”

    薛芷摇头。

    要是寻常人听到这样的问话，很容易就会说前辈盖世无双，英雄豪杰，别人对你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他们自然推崇您为沼王了。

    但寻常人是寻常人，薛芷却不会如此回答。

    他只是摇头，等待沼王的回答。

    同时将煮好的茶水从茶壶中倒入一个冷茶的小盏中，再由小盏转入茶杯，给沼王递过去。

    薛芷隐隐有一种感觉，沼王在和他说一件事情，在给他传输一种思想，似乎这一件事情，以后会隐隐地影响他的一生。

    但薛芷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

    而且薛芷其实也倒并不抗拒听一听接下来沼王所要说的话语。

    沼王喝了一杯薛芷给他煮的茶，啧啧两声，说道：

    “冷茶新煮也能有如此风味，看来你倒是常煮冷茶，小时候过得并不是那么富裕吧？”

    薛芷微笑，说：“师尊已然予以我他所能予以的一切，薛芷自然不会奢望大富大贵，只长大成人，能看到眼前的云海奇观，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沼王也没有回话，而是把话题重新拉回原来的那一番对话，说道：

    “几个好友能共同推崇我，仅仅只是因为我能最大程度上理解他们各自喜好，各自的向往。若是他们忽然有了很强的分享欲望，在这深山之中，也都可以诉诸于我。”

    薛芷静静听着，等待沼王继续说接下来的话。

    “所以，互相不能理解的三人，才能共同聚集在这座山上，我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

    薛芷听到这里，显然已经理解了，眉头微微皱起，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沼王继续添油加火说道：“所以，世间无数的武林盟之人霸凌，和无数的菜贩子被霸凌之事，也许无需要你亲自去平，反而还可以让他们来找你评，找你平。”

    “所以沼王您的意思是，要我给武林立规矩，给天下立规矩？”薛芷问道。

    “你做不到吗？”沼王反问。

    薛芷低头，并没有说做不到，而是在思索着其他的东西。

    沼王倒也不着急，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在这山上看白云苍狗，看雾气缭绕，看每日云中花绽放不同，他最能耐得住安静，也最能让自己平静。

    若是要找一个高僧与沼王比坐禅，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沼王。

    沼王在等薛芷的回答。

    而薛芷则是在思索了许久后，才说：“我若是将自己不希望世界上有霸凌这件事的意志散布至武林中，算不算是剥夺了部分人的自由意志呢？”

    沼王听到薛芷犹如抬杠一样的话语，哈哈大笑出来，仿佛要笑出眼泪。

    “孩子，你说世界上若只有两种自由意志，一种是霸凌他人，以获得自己舒服的自由意志，一种是希望能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地让自己活得舒舒服服的自由意志，你更想保护哪一种自由意志呢？”

    薛芷听后微微一笑，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他要是能忍得住这股怒火，也不至于和武林盟的人结下生死梁子。

    沼王见到薛芷笑后，也是哈哈大笑，一老一小，活像爷孙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