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爱过
很温暖。
犹如在襁褓里。
薛芷想要睁开眼,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几近全数被包围了起来,身子缓缓地回暖,心脉处的内伤也被涌进丹田的无数内力给倒推了回去,回到了自己的背部。
甚至薛芷已经被打通的任督二脉,以及身体各处的经脉,竟然还能微微地扩张修复。
虽说从前的薛芷内力震古烁今是由薛丹炼制了无数的药材丹药熬打出来的,但那终究只是穷尽薛丹一人一生所学所知道的拓宽经脉的用药,还远远没有穷尽世间的所有妙法。
而沼王霜,则是颠覆了从前所有用药的创举,对极虚弱之人的内力加成,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害怕的。
所以薛芷此时的经脉,才能继续拓宽。
薛芷只觉得这一股温暖十分熟悉,仿佛自己以前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温暖。
薛芷微微呆滞,思索着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明明有印象,却始终是有些记不太清了呢?
“是在,襁褓里吧刚刚出生的襁褓里”
薛芷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他忽地变得有些奇怪和讶异,原来自己曾在襁褓里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温暖吗?为什么自己会有些不太记得了呢?
假如她真的爱我,又为何要予以我这样的一掌,让我的后半生都活得如此痛苦呢?
薛芷不知道,他有些想不通。
外面的金漆铁炉下,燃烧着噗噗升起的火焰,楚潇潇在下面烧着火,周围是一把把被那些白皮人尸抱过来的柴火。
“叔叔伯伯,还要烧多久啊,这样真的不会把他煮熟了吗?火这样烧,里面哪怕是头牛,都得被烧成熟肉了。”
沼王在轻摇蒲扇别忧愁,火烧清酒远纷尤,轻笑一声抿酒入,微微轻乐笑女儿:
“这么担心干什么,要真出事,我们四个老家伙可比你要害怕得多,指不准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儿就得反目成仇了,你说我们不得比你要害怕得多?”
楚潇潇睁着眼睛圆溜溜地,哼哼了一句,说:“哼,伯伯,你又调侃我,我不理你了。”
沼王哈哈一笑,转而继续调侃道:
“你说说,这小子有什么好的,你们也才认识一天不到吧,你怎么就领着他上山了呢?看到这小子那小脚都往后垫着扭了,活像是个小姑娘。”
楚潇潇听到这个调侃,就想到了薛芷在临死前流下的那一滴泪,她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在黑潭水中见到过的花。
那种花开花谢花落,只在短短一个昼夜清晨交替间的花,和薛芷那时候的样子极像,仿佛薛芷就是那时落下的那一朵花一般。
楚潇潇微微一笑,随后继续矢口否认喜欢薛芷,而是摇摇头说:
“他才没有什么好的呢,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好的。”
沼王放下了清酒,“嗒”地叹了一声酒真好之后,便微微熏红着脸说道:
“那是你们年轻小辈的事情咯,我这个糟老头子这一辈子只体会过一次爱情的滋味,就不想再体会咯。”
楚潇潇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沼王伯伯,您当年的爱情是如何的?”
沼王笑了笑,已经在摇晃的躺椅上半眯着眼,说:
“你真想知道?”
楚潇潇嗯嗯了两声,继续加着柴火,说道:“我真想知道。”
沼王微微一笑,说: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穷小子,她却是一个富姑娘,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开始还以为她对我有些喜欢,便每日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祈祷着她能回头看我一眼。
因此年轻时的我啊,可是被称作小跟屁虫的呢。
她每次听到别人这样说我,都会对那些人动怒,维护着我脆弱的自尊心,说我跟着她,是世界上唯一不会冷落她的人,那便是我最好的优点,于是我便愈发喜欢她了。”
楚潇潇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说道:“那后来呢?后来呢?沼王伯伯是不是还有个沼王伯母没有介绍给我呢?”
沼王想起过往岁月,嘴角也是有着一抹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微笑,他哈哈一声继续说道:
“后来啊,那富姑娘很快遇到一个有钱多金,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又体贴疼人,舍得给她花费千金巨资搏她一笑的公子哥之后,我原来的优点都变成缺点了。
我跟着她,她不会似以前一样开心,而是会变得烦躁了。
她甚至还问伯伯我,说我为什么变了,为什么不似以前一般听她的话,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我其实没有变,她以前喜欢我的,是我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件事。她无数次说不要离开她,希望我跟着她。
可后来她却是要我离开她,不要跟着她。
从那时起,伯伯就知道该离开啦。”
沼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容易有感伤的楚潇潇便愣住了,她没想到闻名天下,且在百沼林说一不二的沼王伯伯,以前也曾是这么卑微的男孩。
沼王则像是进入了某种情绪中,继续笑着说道:
“有什么办法呢?年轻时的我,只是一个相貌平平,没有任何钱财,也没有任何温柔体贴的男孩。
公子哥的温柔体贴,都是在无数的丫鬟和老嬷嬷的指导下学习的,我一个乡下小孩,哪里能学到这些东西。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
楚潇潇连忙插嘴道:“那后来沼王伯伯成为天下毒药高手第二名之后,掌握了天下无数医药材宝的贸易,也成为了天下间除了皇帝老子外最有钱的人,有没有想过去抢她回来呢?”
沼王哈哈一笑,说道:
“那倒是没有,反而她倒是想要回来。她总是爱慕更强的,更有钱的。
爱情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享受这种虚荣罢了。偏偏虚荣还不是她自己的努力和手段争取而来的,而是靠着嫁给更好的男人得到的。
伯伯我啊,在听到她要回到我身边,不惜抛下夫君,丢弃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失望咯。
爱情这东西,伯伯我也不会再碰咯。谁知道下一个爱上伯伯的,是喜欢伯伯这个人呢?还是喜欢伯伯的钱权力呢?”
楚潇潇有些意外,忽地沉默了起来,给金漆铁鼎加上一些柴火后,便听到沼王说道:
“你呀,以后记住,不要跟在一个男人背后跑,而是要适时地离开他,看看他会不会在某一天走回来找你。”
楚潇潇看了看金漆铁炉,哼哼道:
“我才不会跟着男人跑呢!这辈子不会。”
说完之后许久,都没听见沼王再说话,原来他是已经将蒲扇盖在脸上,在躺椅上睡着了。
没有人知道,这位天下闻名的沼王,此时在蒲扇下的脸颊里,滑落了一滴泪水。
也许不再会接受她了,甚至没有再见她一面,但联想到她年轻时的面容,沼王还是禁不住地流下了一滴清澈的眼泪。
楚潇潇见沼王睡着后,本来想着继续给火炉生火的,却没想到此时的华志华走上来,笑了笑说道:
“小妞儿,以前你的姐姐听完你沼王伯伯年轻时的故事,也是说绝不会跟着男人走的。结果还不是跟着那个什么狗屁皇子走了?一走就是两年,回来时已没有了半条命,救回来后又因为相思成疾,又没了半条命,留下你一人孤苦伶仃的。可把我们这四个老头的眼泪都哭干了。
你呀,要是体谅体谅我们四个老家伙,就别给这男人扇风了,早早下山去钓鱼,让我们来救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