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火
苏合香一直在看着薛芷的动作,学着薛芷挥刀时的气息运转,却忽地看到薛芷愣在当场。
苏合香有些愕然,顺着薛芷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小镇的几个角落,冲起了点点飞扬的火光,亮得惊人,且让人有些害怕。
薛芷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直接运起了踏雪无痕的轻功,朝着小山坳下跑去,下山前,还冲着苏合香说:
“你先吃东西,不然你的身子顶不住。”
苏合香听到薛芷的话语时,薛芷的身影已经快速地飞到了小镇的边缘。
薛芷踩着轻功,周围的景象不断从身边掠过。
薛芷的轻功很好,脚下的莲花,脚底的落叶,被薛芷踩过之后,都仅仅只是略微有一种被风拂动的光影错觉,并没有半分碎裂或是变形。
景象很快就变化了过去,薛芷的心中却充斥着怒意。
等到他来到第一户着火的蚕砂房子前,几个黑衣人正守在门外,里面房子里传出来痛哭流涕的哀嚎泣怨的声音。
那是房子里的妻女哭泣的声音。
一个身高九尺的汉子,被斩断了脑袋,汩泊的血液在火光中流淌,显得黄色的火焰诡异的有些发红。
周围踏碎的地板和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说明了这个丈夫,这个父亲,曾为他的家里人拼杀过。
薛芷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他直接朝着屋子里冲过去,却被几个黑衣的武林盟之人拦下。
几人抽刀出鞘,刀口一致对向薛芷,说:
“干什么?!武林盟立规矩的地方,你也敢乱闯?”
薛芷说:
“里面有人,你们让开,否则,死!”
几个黑衣人哈哈大笑,说:
“笑话,老子哪里不知道有人,人就是让我们捆在里面烧的,就是要让周围的人知道知道,拿回了孝敬武林盟的钱,要得到什么代价!”
代价两个字,没有完全说完,几个黑衣人就感觉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他们就诡异地看到了同样的一幅画面——
几个无头的黑衣人尸体,站在火光前面,身子后仰,似乎在发笑。
“诶?那是谁的身子,站在那里,真滑稽”
这是几个武林盟的黑衣人最后的想法。
薛芷这次没有时间把刀上的血液甩干净,直接就抽刀斩向屋子的门锁,一脚踹开了木门,冲进去抱起那一对母女冲了出来。
母女俩都几乎被烧成了黑炭。
女儿早就已经在冲出来的时候,因为母亲的手没有了力气,而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黑炭块。
牡蛎没有了白天的骄横,她学过一些闭气功,所以被烧成这样,却还是留有一口余气,喃喃地开口说:
“让我看他一眼。”
薛芷有些不忍心看着画面,只好将牡蛎的视线转到蚕砂无头的尸体上。
牡蛎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多少水分,但如今,她还是留下了两滴真诚的热泪。
“老砂,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是我不听劝,拿了二十七枚铜板,害苦了你。”
说着,牡蛎的眼睛转向薛芷清秀的脸,说:“好心人,行侠仗义的侠客,我祝你长命百岁,以后的每日每夜,都回想起我们一家惨死的样子,永世不得安宁!哈哈哈哈!”
牡蛎的话语是祝福,却带着渗人且可怕的尖酸语气,让薛芷的心里生出一丝寒凉之意。
凄厉的笑声,不断地在天空中回荡,牡蛎此时,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来不及给牡蛎悼念,也根本来不及多加思考,薛芷就必须要提着刀,冲向下一家收了薛芷日间所给铜钱的家。
这一次,几个黑衣人一看到薛芷,眼里就露出了狠辣之意,毫不犹豫地抽刀朝着薛芷砍来。
薛芷的刀很快,在火光中没有以往的反光,不像以往每一次出刀,都会亮得周围之人难以睁眼。
因为薛芷的刀,在今夜被血蒙上了。
噌,噌噌!
武林盟的刀客,每一个都是武林盟花了重金请来的,不少还在兵器榜上有留名,若是要到其他隐居深山的小门小派,都能当个客卿长老的级别。
然而,他们的刀在挟制的面前,却始终不够快,也不够稳。
那些刀只是触碰到薛芷手中的金吞口长刀,就觉得一股内力沿着薛芷的刀锋,直朝着他们手中之刀震去,让他们的虎口生疼的同时,刀锋还被斩飞出去一个豁口。
而随之要迎上刀锋的,便是他们的喉咙!
蹭蹭蹭!
在这一个火光冲天的夜里,周围的街上没有半个行人的身影,没有人敢偷看这一场武林盟立威立规矩的盛礼。
每个人都只能听到刀锋相击的声音,感叹今天的夜里,有人竟敢挥刀。
薛芷的刀,从来不会用来砍柴,更不会用来砍木头,也从来不会伸进火光里拔开炭火。
这会使得他的刀不再锋利,也会让他的刀变得黢黑。
可今日夜里,那些薛芷以往从来不会做的事情,他几乎统统都做了。
薛芷手中的长刀不断挥舞,斩断夜里的火,却没能救下任何一个人。
每一家,每一户,薛芷都只能救到尸体,亦或者即将死去的尸体。
最让薛芷意志崩溃的,便是其中一个被救出来,泡在水缸里,几乎没有被火焰烧到的少年,在看到自己的双亲,自己的家人被火焰烧死后,崩溃地在火场哭泣,最后直直撞进黑衣人落在地上的刀锋撞死。
夜很分明。
薛芷站在秋雨再次落下的古道街边,眼神凄切。
他还算是少年人一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敢收钱,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今天会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薛芷白天就猜到了,武林盟的人会对这些人进行报复。
只是薛芷以为,只会是武林盟有人过来一户一户讨债,薛芷只需要这时候,把这些上门讨债的人赶走,事情就结束了,百姓们也不用再上交这一笔本不应该上交的钱了。
可薛芷错了。
武林盟的人,确实报复了,而且报复得如此彻底,报复得如此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