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子
“笑看窗前鲸落雨，恍然一世明灭无，昨夜风紧扯呼？两不相闻过一生”
“砰”的一声，郭守白将桌上的日记本合上，他挠了挠头，双眼不知该看向何处。
它本不是日记本的，郭守白也从不写日记。就在昨天，他还是郭守白那个可怜的，三年只用了两页的英语单词本，但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写点什么冷静冷静，保持自己思考的能力。
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一切，正一刻不停地在郭守白脑海中闪回，那一幕幕是如此清晰深刻。
他不知所措，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精神病确诊了，直到进入了梦中出现过的铺子，见到了梦中没出现过的老板，才逐渐接受了这一切。
至于其他人，要么是消息闭塞，啥也不知道；要么就是运气好，啥也没看到；要么自诩天命之子，企图走到风口浪尖；要么自诩聪明人，冷眼旁观，随机应变。
总而言之只有一句话，星球在剧变，人类在崩溃……
——两天前——
早上六点，郭守白在一片混乱吵闹中睁开了眼睛。他先随手把自己设置的，乍一听能掀飞别人天灵盖的闹钟关掉，然后他发现还是很吵。
耳朵醒来后，大量刺耳吵闹的声音顿时钻进他的脑袋，开始一边搞装修一边搞破坏，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郭守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窗外传来刺耳的防空警报，无数人在喊叫，还有大量机械和重物彼此碰撞爆炸的声音。
其中最奇怪的，是那一声遥远空洞古老的悲鸣。没人知道什么是遥远空洞古老的悲鸣，但每一个听到的人，事后回忆无一例外都是这几个形容词。
郭守白起身爬向窗外，便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天空是灰色的，太阳被一头无比巨大的鲸鱼所遮挡，它似乎是山河所化，因为人们能看到它身上的山川河流，甚至飞禽走兽，迷雾丛生，庞然骇人。
此时，它正缓缓朝地面靠近，和他接触的一切都粉碎成了尘埃。在郭守白的视角，此刻街道上仰望的人们和那头山河巨鲸只剩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巨鲸愈发清晰，人类无动于衷。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郭守白似乎有一种明悟，如果眼前真的是世界末日，那么他特别想在什么地方写下一句话:“今日，星球被由外而内摧毁，人类被由内而外毁灭。”
郭守白也不例外，在如此巨大的刺激下，他暂时失聪了，明明外界此时是如此吵闹，可他却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剩下嗡嗡声。
他默默咽了咽口水，自嘲到在如此震撼的历史性的人类毁灭的时刻，他临终的想法竟然只是今天不用上班了。或许，人类社会就这样毁灭也挺好。
没有人觉得在巨鲸落地后自己能幸存，因为它看起来是如此地巨大，无边无际，仿佛砸向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们每个人的头顶。
在这巨鲸降临的最后一百米，无数人产生无数想法，全世界都在今天拟好了遗书。
山河巨鲸落地了，什么都没发生，世界一刹那安静。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紧接着废墟消失，残骸透明，火焰蒸发，巨鲸湮灭，唯有街道上的渺小人类还在面面相觑。
在下一刻，一切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六，里里外外的人群先是爆发出欢呼，然后又是被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所充斥。
总之，人们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郭守白不一样，他和其他所有人的情绪都不一样，因为眼前的场景他梦到过。尽管在他看来，他的梦一直都很离谱，很抽象，但他就是梦到过。
要是世界毁灭了还则罢了，他也不爱计较，可问题是现在世界没毁灭，仿佛只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的梦直播给所有人看了一遍一样。
他现在有一种被玩弄，被偷窥的感觉，像在全球直播洗澡，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很不爽。
然而不爽过后，郭守白还是从心的笑了，整个人像个缩起头的鹌鹑，靠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下午三点，他才想起今天已经九个多小时没吃饭了。
郭守白收拾了一会儿，带着现金出门觅食。街道上依旧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你可以看到司机，上班族，学生，清洁工，甚至邻居家的宠物狗，那些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全部扎堆在一起，稀奇又诡异。
郭守白现在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买到吃的了，不过想来也应该有东西卖吧。然而当他到了商店，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商店早已被人搬空，硕大的商场如今只剩下老板一个人皱着眉点着钞票。郭守白顿时感觉不太妙。
他赶忙冲出街道，向平时熟悉的餐馆跑去，无一例外，全空了，厨房只剩下几片烂菜叶子在闪烁着光芒。郭守白被气笑了，被不知是别人的愚蠢还是自己的愚蠢气笑了。
他做过这个梦，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雨、海啸、龙卷风、高温、地震、外星人入侵……不，这些都没有，一切在鲸落后就结束了，因为在梦到巨鲸落地的时候他就被砸醒了。
所以，他一边在气这些愚蠢的地球人，一遇到点什么事就开始屯屯屯，一边在气自己这个格格不入的地球人，马上就要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大冤种了。
郭守白无奈摇摇头，只能继续找地方，他觉得手里攥着的二十大钞是多么滑稽，他甚至怕手机没电关机，特地带现金出门买晚餐，聪明了但没完全聪明。
可能店家看着他拿二十块买东西都会被笑死，哈哈哈，都世界末日了，哥们，你就拿二十块钱买物资？你能买到什么？能买到一袋泡面就谢天谢地了，还是没调料包的那种。
郭守白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恐怖的一幕甩掉，鬼使神差的向下一个地方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早已走进风暴中心，这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