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现
凡界，一个不知名的偏僻小山村。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万家灯火通明，有人逗儿为乐，满眼皆是笑意。也有人眉头微皱，许是有些烦心事……无论是喜是愁，是欢是悲，所有人都卸下了对外的伪装，显露出最真实的自我，冷暖自知。
明月初升，月光透过树林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月辉下的山间小道上，一个满身污垢披头散发的中年汉子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走向山村。
阴影中汉子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还不时地拿起酒葫芦往嘴里送着烈酒。
或是不胜酒力，汉子脚步不稳一头撞倒在路边大树上，大树微微摇晃显得这一下可撞得不轻。
迎着稀疏的月光，汉子的面容依稀可见，棱角分明的脸上覆着浓密的胡须显得格外刚毅，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迷乱的眼神却有些格格不入。
汉子嘴里轻声呢喃，像是在倾诉着什么，又像是迎合着山林间的鸟语虫鸣。
道路尽头，一位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行色匆匆，女子姿容称不上绝色，但也清新秀丽，一头简短的头发不做任何修饰，看起来像一个假小子，又透露出几分飒爽。
她遥遥望见地上熟悉的身影快步上前，微微叹了口气，熟练地搀扶起醉倒的汉子走向村子，显然她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死酒鬼，喝喝喝，就知道喝，哪天真醉死了看谁管你。”她嘴里不停絮叨，脚步却不曾减慢。
村口，几个毛孩子相互打闹，看着逐渐清晰的两人，大声起哄“快看咯，酒鬼叔叔又被人拖回来咯！”
少女一瞪眼，轻喝道：“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
“大姐姐生气咯，快跑哦！”孩子们一哄而散。
回到简陋的茅屋，少女小心地把汉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还不忘把酒葫芦远远地拿到一边，随后才慢悠悠地生火做饭。
汉子与少女是十年前流浪到此的，那时的汉子就是这副潦倒的样子，现在依然还是，不同的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最开始村民们还对这两个陌生人抱有戒心，慢慢地也接受了他们，女孩很勤劳，经常帮着村民们忙东忙西，一口一个叔叔婶婶，纯朴的人们对她是喜欢的不得了。不像那个什么都没有还好吃懒做的汉子。
忙里偷闲时有好心的大婶还问过她，问她怎么会跟那么个人在一起，是不是被拐来的？
她总是笑着摇摇头，说他救了她的命，照顾他也是应该的。等到好奇的人们想多问些什么的时候，她就闭口不言，好像不愿提及。
久而久之，村民们也都了解了。不过还是对汉子没啥好脸色，说他耽误了人家姑娘。汉子也从没有辩驳过，该喝酒还是喝酒，一如既往。
第二天清晨，汉子迷迷糊糊醒来，家里早已没有少女的身影。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一碗尚且温热的米粥，三两口解决了早餐。
汉子走出门眯眼瞅了瞅微微刺眼的太阳晃悠悠地在村里打转，找遍了大半个村子终于在田野间发现了少女。
在人们嫌弃的目光中，汉子不由分说地拉着少女回了家。
少女很是诧异，这十多年来他可从没有找过她，哪怕在年幼时跌落河里差点淹死。
汉子看着她认真道：“丫头，要不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你放心绝对是顶好的人家。我要走了，我去的地方很危险，不希望你跟着我了。”
少女歪着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盯着他。
汉子无奈摇头，预料之中。当年还是小女娃的她能吊着他追了几十里地，现在怎么可能劝得走哦。
只是时间到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汉子不愿这么个简单的女娃去面对那无尽的腥风血雨。
汉子也不多劝，坐直了身体，郑重说道：“丫头，你以前问我世上有没有神仙，现在我告诉你，有，只是与你想象中有些不同，那是一个比凡界浩瀚很多的世界，有强者自称为神。”
说道这里汉子不屑一笑，“自称为神，可笑至极。你还记得你经常拜的那个有财神吗？一个臃肿的胖子，我保证你真见到他会大失所望。”
少女一脸震惊，小脑瓜现在嗡嗡的，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汉子，这还是她认识的他吗？那谈及神明时的轻蔑姿态难以与她脑海中的潦倒酒鬼重合。
汉子起身，笑着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继续说道：“但是我在那方世界不说人人喊打，却也差不多了。如果跟给我，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明白了吗？”
“如果你留在这里，我能让你余生不孤苦，你愿意吗？”汉子做着最后的尝试。
少女回过神来，皱着小脸望着他，略带哭腔：“可是，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啊！”
汉子明白这种无依无靠的孤独与惆怅，无事可做，无梦可追，无家可归，这一切他都曾长久地经历过。
这些年在她身上，他体会到了那许久没有感觉到的东西‘温暖’，这使得那压抑在他心中无比厚重的阴云得以消散几分。
在他看来，这凡界有两件事最是令人忧心，幼无所依，老无所养，数千年来他帮助过的已数不胜数。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丫头，从那之后就粘上了他，也幸亏如此。
汉子点点头，柔声道：“丫头，你说你只记得你父母都叫你小雨，那么以后跟我姓如何？”
少女面露喜色，名字什么的她不在乎，但这说明他会带着自己了。
汉子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正色道：“我叫立山，从今往后你就叫立羡雨吧，接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立山拿出一颗丹药递给少女继续说道：“你把这个放到村子那口井里吧，这些年也颇受他们照顾了。”
立羡雨拿着丹药出去，再回来时双手大包小包的都快拿不下了，什么东西都有。
立山看了看她脸上还没干得泪痕会心一笑。这丫头肯定挨家挨户告别去了，立山柔声道：“好了，不急，我们晚上再走，你还可以再好好看看。”
少女摇摇头，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
夜晚，朗朗夜空中，立山迎风而立，微风吹动衣衫飒飒作响，立羡雨紧闭双眼死死地抱着他，上一秒他们还在家中，下一刻就已经站在了云端之上，小丫头着实吓得不轻！
“不再看看了？今后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立山轻声道。
立羡雨壮起胆子慢慢睁开眼，瞅了眼那只能依稀可见的村子，又看了看四周那曾经憧憬过的云彩，最后目光定格在立山脸上。
原来他真是神仙呐！难怪，难怪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生过病，难怪每次快活不下去的时候他总能变戏法似的解决问题。
走了！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影骤然消失。
眼前的大好风光极速消逝看不真切，这让立羡雨有些失望，她尝试性地轻轻松开手，发现自己竟然也能凌空而立，她好奇道：“酒鬼，你活了多久了？”
“不记得了，不到万年。”
“在那里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飞啊？我能不能学会呢？”
“雨丫头，你不合适修行，不过没关系，待会儿让他送你点小玩意儿。”
“谁啊？”
“你可以叫他师兄。”
朗雅峰，凡界最高的山峰，人们都说那是通天路，踏仙途，传言只要登上山巅就能得见神明！而无数年来却没有一人成功，只因它太高，太险。
山巅之上，常年被冰雪覆盖冰冷刺骨，狂风呼啸如刮骨钢刀，而就在这样极端的山巅上却有一个青衣男子闭目养神，盘膝而坐，身后三尺青锋凌空漂浮，冰雪不能沾其身，狂风不能动其衫。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于那里，却又真实存在。
数千年来他就这样坐于山巅俯视人间，偶有所动便风云变色，必有人亡。所有入凡界的修士都在他的监视之下，若有人装神弄鬼愚弄众生，他便是他们的送葬者，若有人仗势欺人滥杀无辜，那么连带那人的宗门亦有灭顶之灾。
“慕林。”立山突然出现，轻唤一声。
男子猛然张开双眼，四周风雪骤停，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汉子，嘴唇微微颤动。
多少年了，所有人都在找他，当年消失之前他嘱咐白衣女子镇洛桑，让他守人间。
男子知道他在凡界，期间有数次察觉他的气息，却始终不能得见，如今终于得见他身亲临。
男子赶紧起身，毕恭毕敬道：“师父。”
立山点点头，说道：“慕林，这些年辛苦了，以后不用在此了，去御魔城吧。在这之前把她带给溪丫头，她就是你师妹了。”
立慕林看了看微微胆怯的小丫头有些疑惑，这小师妹可没有一点修炼天赋。不过他对师父的决定绝对尊重。
立山转身交待道：“丫头，你就跟他先走，我还有些事要做，先不跟你一起了。”
立慕林疑惑问道：“师父，您不先回去一下吗，他们都……”
立山打断他的话笑着摇摇头：“我先办点事，稍后回去。”下一刻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