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谁都可以
钟雪池沉默不语，凌添莫问道:“你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朋友罢了。”
“苏烨身世凄苦，他们兄弟二人能从风波中活了下来已是不易，或许他不愿让他人知晓，并非你不称职。”
钟雪池眼神望向门外，眼神落在门口的梅树上，她摇摇头。
“我第一次见面便叫他空空猴，难怪当时他反应那么怪。”钟雪池沉浸在回忆中，似乎有很多次对话中，苏烨都在展示他对空空猴称谓的反感，包括易云齐也曾暗示过她，只是那时她一心只想着怎么回家，怎么攻略关键人物，并没有深究背后的原因。
她和苏烨因为库银一事偶然相识，承蒙他多次倾力相助，可惜却没有充足的时间相互了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不再仅看到游戏中人物的工具属性，而是真情实感地愿意触摸他们的内心。
苏烨，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钟雪池，你打算帮尹烟烟这个忙吗？”
“与烟烟结亲的是苏澄，不是苏烨，于情于理，他都与此事无关。”以钟雪池的了解，苏烨素有侠义之心，定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此事我会告知苏烨，如果他愿意帮助，我们可以共同商讨权宜之计，烟烟是一个内心向往自由的姑娘，可惜长期受到家族的规训教导，行为处事处处小心，选秀一事她没有盲从，而是想要反抗父亲，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钟雪池，尹知羽才是尹家的实际话事人，作为局外人，你无需忧心，尹知羽不会让他的妹妹受委屈。本君倒是关心你说明日开阵，你当真相信那张纸上阵法能救回你娘亲吗？”
“当然相信，”那是她留在游戏世界的唯一理由，若是不能救娘亲，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只是，最难的环节是了解娘亲未了心愿是什么？时至今日，我发现，我好像还不够了解我的娘亲。我无法确认她内心遗憾之事是什么？之前一提起我爹，她便对我横眉冷对，我就没有追问，导致现在我对我爹的了解寥寥，他和我娘的过往一概不知，只是知道他与娘亲认识的时候叫钟若轩，仅此而已，如此被动。”
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是她一贯以来的性格，关于外界事物，她一直都是适度参与的状态，不会让自己过度卷入到别人的人生中，与之同理，如此一来，也不会有人卷入她的人生。
在她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在她面临每一个重要抉择的时候，她很少选择主动应对，而是在被动之中等待最后的结果。
把最后的结果当成命运，是曾经她内心世界获得自洽平衡的唯一方式。
“钟雪池，这不怪你，你一定是因为照顾你娘的感受，所以没有追问。说到未了愿望，是不是希望你成为公主？”
“我也如此想过，可是，娘亲是急性子，若果真如此，她应当早点告知我身世，督促我行动才是，不会一直捂着不说的。”
“或许你娘可能有其他考虑，她与你的存在，本就是太后心中一根刺，当今朝政是由太后把持，若是太后将对你娘的敌意转移到你身上，即使你是公主，也未必能得逍遥自在。”
“所以我才并未在意公主身份一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那可否还有其他可能性。”
钟雪池沉默片刻，她低头打开婚书，戏谑道:“娘亲总不会是觉得我久未婚嫁，希望我早日婚配，所以才降下本不该存在于此的婚书来暗示我吧。”
“你真想嫁给陈岳？”
“倒也不是不行。”钟雪池没有否认。
假如明确告诉她，必须嫁给陈岳才能救回娘亲，她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嫁给陈岳。
毕竟婚姻这份虚名，给谁不一样呢？
反正都会是假的。
凌添莫骤然靠近，他将婚书推到一边，无比真诚地说道:“钟雪池，你还是考虑考虑本君吧，你若是嫁给我，便是醉梦楼的主人，京城第一首富了。”
钟雪池全然没想到凌添莫会忽然示好，如此浮夸行径与他过往狠厉阁主、笑面琴师的双面人设均不相符。
“凌添莫你开什么玩笑？”
“本君可没和你开玩笑，”凌添莫正色道，“你如果嫁给我，可保你下半辈子平安喜乐，富贵无虞。”
钟雪池想要推开他，被他顺势握住手，她挑眉:“凌添莫，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耻了？”
凌添莫笑逐颜开道:“钟雪池，相信我，你若是嫁我为妻，本君定不会亏待于你，你就算是想要天上的……”
凌添莫的话语戛然而止，门被猛然推开，尹知羽的剑破空而来，他松开钟雪池的手，一时闪避不及，袖口的衣服被出一尺长的口子。
冷峻的声音响起：“凌添莫，你若是再敢不请自来，登堂入室，下次砍断的便是你的胳膊。”
房屋内烛火跳动，钟雪池与凌添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拉拉扯扯，这一幕被尹知羽撞见，钟雪池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些心虚。
凌添莫不急不忙地整理袖口，他走到尹知羽身侧:“尹将军何必大动肝火，本君不过是为钟小娘子带来价值千金的关键线索，与你亦是有关，别忘了谢我。”
言毕，他一个纵跃，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内只留下尹知羽与钟雪池两人，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投影到墙上，光影重重，交叠缠绵。
尹知羽将房门闭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看向钟雪池，肩膀因为压抑怒气而微微抖动，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动着复杂的情愫。
钟雪池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和失态，她不禁有一些害怕地后退一步。
“尹知羽，你，你，你想干什么。”她说话声有一些磕巴。
“小池，你以后，”尹知羽一顿，转化为和善的语气，“不要同凌添莫如此亲近。”
刹那间，钟雪池想到今日在宫中探听到的消息，尹知羽即将与李霏成婚，一时怒上心头，他自己都要娶妻了，又以什么样的立场管她呢？
她语气不善地回击:“尹将军管得可真宽，我同谁来往，还需和你报备吗？”
尹知羽上前一步，两人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钟雪池的呼吸不自觉加速，她避开了他灼热的眼神。
尹知羽用力攥住钟雪池的肩膀，强迫她看向他:“小池，事到如今，你还要忽视我的心意吗？”
什么心意？钟雪池自是明白，少年曾无数次捧着真心想要给她看，被她刻意地忽视了。
可是再有什么心意，他最终都会娶别人。
想到他与别人成亲的可能性，她的心微微发颤。
她警告自己，停止投入，钟雪池。
钟雪池的肩膀被他握得生疼，她将他的手扯下，扬起头，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尹知羽，我们之间并无关系，我同谁来往，甚至我要嫁谁，都与你无关。”
钟雪池的话语深深刺痛了他，她在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自从钟雪池苏醒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忽好忽坏，忽上忽下，每当尹知羽以为，虽然他们没有完全挑明，但已经是心心相印的恋人的时候，钟雪池便会推开他。
原本他以为他可以陪着她，他可以等待她心扉向他敞开的那一天，可是凌添莫的搅局，让他心生危机感。
是的，他没有信心，他怕她随时会走，他怕她眼底心理都是别人。
尹知羽眼中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他俯身问道:“小池，那你想嫁给谁？”
钟雪池随手拿起桌上的婚书，举到他面前:“不管是陈岳，还是凌添莫，嫁人这种事，如果需要，谁都可以。”
尹知羽的心被她冰冷的话语打成了筛子，他垂下眼睛，手臂无力地垂下，失落地自嘲道：“谁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