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互有隐瞒
钟雪池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刚坐起身，只见房屋横梁之上飘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钟雪池语气不佳，她匆匆套上外衣：“凌添莫，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当梁上君子了？”
凌添莫整理衣袖，自然地坐下来:“本君来学曲子。”
钟雪池谨慎地打开房门，观望一番后关上，她小心道:“你可真是胆大，要是被小塘看到了，他非得把你腿打折。”
凌添莫冷哼一声:“他？谁把谁打骨折还两说呢，”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钟雪池拿起桌上的字条，写着简短的五个字:查线索，勿念。
小塘最近怎么都单独行动，她皱眉，也忘记问他线索的事情了。
“明日便是花魁大赛了，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我有信心拿魁首，”她留意到他背上的古琴，“不过今日顾府是不能待了，如果被我娘发现就惨了，我可没告诉我娘我要参加花魁大赛。”
“去醉梦楼。”
“才不！”钟雪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若是光明正大出现在廷玉公子身边，或者被楼里姑娘看到她请了外援，那还了得，她想了想说：“去望凤楼吧，一会儿见吧，你赶快出去，我要梳妆了。”
钟雪池推着他，把他关到门外。
望凤楼的阁楼里是钟雪池偶然发现的清幽之地，正适合排练。
凌添莫虚心向钟雪池学歌曲，他的目光里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对她提的苛刻的要求极力配合。
钟雪池回想起与凌添莫相识后一波三折的复杂关系，从敌人到兄妹，决裂为对立面，最后，他们的关系突然变好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俩此刻能在此琴瑟和鸣的？真是叫人感慨。
钟雪池忍不住问:“凌添莫，你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变得如此温良无害了？”
“温良无害？本君就当你在夸我了。”
“你是不是在憋大招？等我不注意的时候诓我一个大的。”
钟雪池可还记得，辟疆宝剑的事情。他是不是故意与她套近乎，将来等她心甘情愿献上宝剑。
凌添莫摇摇头，坦荡地说:“那倒是没有。”
钟雪池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
凌添莫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本君对你好，你反倒不适应了？”
钟雪池缩了缩脖子，仿佛回到了被困落影阁时，被迫表演他妹妹的情形，她轻声说:“我不是你妹妹。”
凌添莫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惘:“我知道……”
自从他彻底意识到，钟雪池不是他妹妹后，他对他是否存在妹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个念头愈演愈烈。
他眼神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其实没有妹妹。一直以来想要找到妹妹的执念，不过是虚妄罢了。”
钟雪池吃了一惊，他竟然能觉知到？她郑重地说:“的确，以后你不用囿于寻找妹妹的执念之中了。”
凌添莫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意思:“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钟雪池摆了摆手，假笑道:“我只是顺着你说而已。”
凌添莫猛然靠近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知道什么便告诉我，不然……”他语气虽然是恶狠狠的，但却一点没有威慑力。
钟雪池挑眉:“不然怎样？”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下一秒钟她就后悔了，她喊道:“啊……凌添莫，你犯规！哈哈哈哈哈”
凌添莫竟然给她挠痒痒，她连连求饶:“我说，我说……”
凌添莫正色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会尽力去理解。”
钟雪池被他的真诚所打动，酝酿了一番，她缓缓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使命，这种使命是刻在身体骨血之中的，像是命运设定好的剧本一般，对于你来说，找妹妹就是你的剧本。可那写剧本的人，他只给你设定了悲惨的境遇，让你与妹妹走散并终其一生寻找妹妹，可他压根没有花笔墨创造出妹妹这个角色。”
钟雪池的话乍听着离谱，但如此解释却正好填补了他心中空白，凌添莫抿了抿嘴唇，他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两人排练完曲目已经是晚上了，钟雪池临时起意想要逛夜市，添置一些明天使用的发饰。
夜市人来人往，她调侃道：“你还是把面具摘了吧，不然一会儿你就得当街卖艺了。”
那可是风靡万千少女心中的廷玉公子的象征，别一会儿引起骚动。
凌添莫依言摘下面具，他浅浅一笑，与钟雪池相伴而行。
钟雪池兴奋地在各家小摊前打转，她停在一个首饰铺子前，犹豫良久，最终挑中一只金色云纹发簪。
凌添莫接过发簪：“我送你。”他爽快地付了钱。
钟雪池没抢过他，客气道:“谢谢，放心，我会回礼的。”
突然，凌添莫靠近她，迅速将簪子戴在她发间，钟雪池抬手摸簪子，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指着一个方向悄声说:“那个人，好像是你的侍卫。”
钟雪池转头看向身后的铺子，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小塘和一名蓝衣女子在挑选手链，他满脸洋溢着笑容，为那名女子戴上手链。
钟雪池心跳漏了一拍，她不知道，小塘什么时候结交了新的朋友？而且他们看起来，关系很是要好。
小塘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了旁边两人灼灼的目光。
看清来人后，下一瞬间小塘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拔剑而起，钟雪池赶忙拦下他，将他的剑推回剑鞘之中，她摇摇头，轻声说：“小塘，别。”
凌添莫依旧是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他面带笑意，甚至有意与钟雪池贴更近了。
夜市游人如织，小塘极为生气但不好此刻发作，他激动地问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钟雪池面露难色，昨夜坦白局，她能说的都说了，唯独凌添莫与阿莫尔的关系，实在是太难解释了，何况有一些地方她也没想明白，所以她有意回避了。
“说来话长……”
小塘心急道:“小池，他这人很危险，以后不要同他来往。”
钟雪池不为所动:“他目前不是敌人。”
凌添莫露出得意的微笑:“今夜本君答应了钟姑娘要陪她买发饰，这才挑了一枚祥云簪子就被打断了，两位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小塘难以理解，当日在落影阁，是凌添莫禁锢她，还伤了她，她怎么能转头就与他心无芥蒂地逛夜市？甚至，还收下他的礼物，簪子的寓意，她当真不懂吗？那是定情信物的意思。
钟雪池才注意到，小塘身边的女子，是尹烟烟。
尹烟烟的身边没有小曼作陪，甚至，她今晚没有戴面纱斗笠。记忆中每一次尹烟烟的出现，斗笠从不离身，虽然没有问过缘由，但钟雪池猜得到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可是今天，她与小塘逛夜市，竟然没有戴斗笠。
那么是不是说明，小塘与烟烟的关系，比她和烟烟的关系，要更为亲近呢？
钟雪池的目光落在尹烟烟右手手腕处，那是小塘刚才为她戴上的绿色琉璃手串。
钟雪池心底泛起一阵酸意，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昨日她才婉拒了小塘的心意，今天他便另寻新欢了吗？
那日他醉酒说的喜欢，可是真心的？
她内心失落，好像每一次与小塘的亲近，都是在他不太清醒的状态下，或许，是她会错意了呢？
她刻意忽视心口的钝痛，微笑着和烟烟打招呼。
尹烟烟回礼。
小塘佯装镇定地说:“那既然有缘在此遇到了，便一起逛夜市吧。”
尹烟烟淡淡地说:“钟姑娘，二位公子，烟烟还有事，先行告退。”
小塘点头。
凌添莫打趣道:“你不送姑娘回府吗？独留姑娘家一个人走夜路，合适吗？”
小塘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那串绿色的手链似乎在钟雪池脑海里扎根，扰得她内心烦躁。钟雪池就像是没看到小塘一样，甜甜地对凌添莫说:“凌公子，我还缺一对好看的步摇。”
凌添莫挑眉，眼里满含笑意:“好，那我们再挑挑。”
小塘跟上来想要解释:“小池，其实……”
钟雪池有意与小塘拉开距离，流连在各个首饰摊位前，但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挑选簪子的好心情。
凌添莫见缝插针地暗示道:“你那个侍卫如何能与名门闺秀尹姑娘相识呢？此中必有玄机。”
“你走吧。”
凌添莫对着小塘重复钟雪池的话:“说你呢？侍卫。”
钟雪池十分反感凌添莫居高临下地叫小塘侍卫，她听着格外刺耳，小塘虽然失忆了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但她从来不愿意以侍卫的身份定义他，她拍了一下凌添莫:“多谢凌公子，今日我累了，请你先离开吧。”
凌添莫欲言又止，他顿了顿说:“别忘了明日我们的约定，一夜好梦。”
确认凌添莫离开后，小塘伸手将一对金色的兰花步摇递给钟雪池，他小心地问:“小池，你看这对步摇好看吗？”
钟雪池将步摇放回摊位，命令道:“回家。”
小塘跟上钟雪池的脚步，夜色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是小塘忍不住开口劝道:“小池，凌添莫是落影阁的阁主，江湖传闻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以后切莫与他私下来往。”
钟雪池语气冰冷:“我与他的来往自有我的道理。”
“可他曾经伤害过你，他接近你一定别有目的。”
“可我对他也别有所图。”
小塘感到费解，堂堂落影阁阁主，几次三番非要粘着钟雪池是为什么，起初他以为落影阁的敌意是针对他，后来才发现凌添莫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钟雪池:“你与凌添莫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雪池不愿详谈，她反问:“小塘，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小塘一时语塞，他磕磕巴巴地说:“没，还，还没完全恢复。”
钟雪池目光炯炯:“恢复了多少？”
小塘底气不足:“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人和事。”
“那你与尹烟烟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到尹烟烟的名字，小塘呼吸一窒，神色慌乱:“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吗？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钟雪池心中一沉，她假装豁达和毫不在意地说:“好啊，你看，我们彼此都有秘密，那就，互不打探好了。”
顾府就在眼前，她快步甩开小塘，小跑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