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怎么还留着短发？”
“阿婆，你回来了啊？”
等不及放下手中的药膏，阿燎开心地跑出了堂屋，往门口迎了过去。
“阿燎，你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星婆婆喜滋滋地招呼道。
眼见一人跟在星婆婆的身后进了门，阿燎猛地打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滞、消失。
“瞧这孩子傻愣愣的表情，应该是觉得特别惊喜，并且有些害羞了。”
星婆婆打趣道。
“快过来呀，阿燎！”
“你阿妈回来了！”
阿燎还是立在原地，浑身僵硬，呼吸急促，不敢直视那许久未见的母亲。
这一刻，阿燎竟然宁愿对方只是一个高高在上、不染尘世的神女。
“这脸怎么还没好？”神女淡淡开口。
“过来，让我看看。”
这几乎是一个命令式的强硬口吻，阿燎不得不从。
神女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那尚未涂抹药膏的肌肤，“看来是挺严重的。”
星婆婆轻叹一声：“唉，没办法的，阿玉，你也知道，那‘起癞树’是有多毒的，所以，阿燎这一时半会肯定是好不了的。”
“我这里有秘制的药丸和膏药，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阿玉说道。
在自己家中，她总算可以卸下了神女的身份。
“还有，”阿玉扫了一眼阿燎耷拉着的脑袋，“你怎么还留着短发？”
“难不成……现在还会长虱子？”
闻言，阿燎的头垂得更低了。
阿玉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小时候，阿燎的体质较为羸弱。
尤其是在长途跋涉返回昂诺山的那段时间里，阿玉心情十分低落，郁郁寡欢，也就连带着对自己的女儿有些漠不关心，疏于照顾跟打理。
所以，在达到司诺村、彻底安顿下来之后，阿燎便忽然生了一场大病，还被星婆婆发现，阿燎的头上长了虱子。
为了治疗虱病，阿玉二话不说，抄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强按着阿燎剃光了她的头发，吓得年幼的阿燎哇哇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被母亲放养了的阿燎就经常顶着一个抹满药膏的光头跑出去玩，跟着同龄的孩子们在大太阳下蹦蹦跳跳、打打闹闹。
她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粗糙，加上自身脑袋很圆，又成了一个光头，因此，当时的沐苍就给她取了一个“小黑豆”的外号。
想到这里，马车上的阿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长大之后，她的皮肤变白了许多，在人群中十分突出、抢眼。
就连沐苍他们也很少会再提到“小黑豆”这个称呼了。
不仅如此，治好了“起癞症”，她感觉浑身像是脱去了一层坏的皮囊，皮肤竟然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变得更加细腻、白皙了。
而现在，阿燎选择恢复女装的原因，同样是在于她的母亲。
某一日，神女忽然叫住了正在帮忙打扫的阿燎。
“怎么？”
阿玉那一双清冷的眼眸停留在了阿燎的脑袋上。
“既然再没有长虱子了，那你为什么不留长头发？而且还一直对外自称是男孩子？”
“为什么不肯做女孩子？觉得很丢脸么？难道当男孩子才是更好的么？”
母亲这一连串的发问，是对阿燎说话最多的一次。
虽然那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却充满了令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
“不是……”阿燎急忙否认：“我以为……”
沉默片刻，她才一鼓作气地说出了在心中埋藏许久的秘密：“因为我以为，阿妈……”
“神女你希望，我是一个男孩子。”
此话一出，轮到母亲震惊得愣住了。
她的面上开始出现些许的波动，不再是那一个冷若冰霜、睥睨众生的神女了。
“男装、女装都可以，随便你。”
半晌后，母亲不冷不热地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做回你自己，阿燎。”
关于离开父亲、来到昂诺山的那一段经历，阿燎的记忆很是模糊。
但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刚回到司诺村的那个晚上……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小阿燎犯起困意，躺在星婆婆的木床上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久，昏昏沉沉的她被一阵动静给吵醒了——那好像是阿妈的哭声。
揉了揉眼睛，她悄悄地来到了阿婆与阿妈所在的堂屋外。
“胡说八道！”
阿婆严厉地呵斥道。
“阿玉，你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事情呢？”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你是被那个人下了蛊、勾了魂，被迷得彻底地走火入魔了吗？”
阿妈呜呜咽咽地低声啜泣，没有开口回答阿婆的质问。
“无论如何，我不准你再讲出那种根本没经过脑子的胡话！”阿婆板着脸继续说道。
“尤其是在阿燎的面前……”
“那可是你亲生的孩子啊！”
“我真的想不明白，女娃娃怎么就不好了？”
“在咱们这里，阿燎她就是最、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可是！”阿妈带着哭腔反驳：“我们当作宝贝的女儿，却在外面受到了无比的嫌弃和贬低，甚至连他……”
“其实，我也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会那么看不起我生了阿燎？”
“实在是想不通！特别的痛苦、无助！”
“但有时候，我的脑子里又会忽然冒出一个十分怪异且可怕的念头——如果……”
“如果，阿燎是一个男娃娃就好了！”
“或者，也许是阿燎来得时机不对，赶早了……她要是能第二个再来就好了……”
阿妈越说越激动：“我不停、不停地在想，真如此的话，那一切会不会都能变得跟此刻完全不一样呢？”
“他会不会还是……曾经我爱的那个人呢？”
“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来不及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阿燎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改变不了了……”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吓得门外偷听的阿燎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够了，不准再说了！”
慈眉善目的阿婆难得露出了勃然大怒之色。
“阿玉，你已经是一个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