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位分
凤华殿。
日暮将至，雀儿拿起剪子轻轻剪去多余的烛心，见火光不再闪动便停了手。不远的绣榻上，皇后原本紧蹙的眉头隐隐放松下来。
“雀儿，新晋的嫔妃都安置好了吗？皇上那里，可有什么动静？”皇后微微合上眼眸，随意问道。
“娘娘，都安排妥当了……至于皇上，今儿还未曾宣召哪位主子去侍寝。”雀儿轻声回应，双手为皇后揉捏着有些僵硬的肩颈。
“……”
“那云家庶女住在哪处宫殿？”皇后冷不丁开口，惊得雀儿停下了按揉的动作。
想了想，雀儿迟疑着道：“云答应被安置在听雨轩。”
“嗯？”皇后有些诧异，此前合着的眼眸微微睁开，问雀儿：“竟安排在那里？司寝房怎么办的事儿！”
“……娘娘，原先拟好的文书在送去司寝房的路上，被玉贵妃拦下了，据宫人回禀，贵妃提笔更改了好几个新晋妃嫔的住处。”雀儿略有些气愤地解释道。
“呵呵~她也就这点本事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皇后勾唇笑了笑，脸上嘲讽一闪而过。
倒是雀儿脸色被气得有些红润，对她来说，如何安排妃嫔，那是她家主子的事儿，万万轮不到一个妾来插手。
皇后知晓雀儿性情，便安慰她道：“你气个什么劲儿？随她去吧，毕竟她现在做得越过，皇上越容不下她。”
“倒是那云答应，让本宫无端地想起个人来……”皇后微微晃神，自语道。
旁边得雀儿没有听清主子说什么，见主子脸上露出一抹倦意，便心疼道：“娘娘，您还是早些安置吧，奴婢为您散去妆发。”
与此同时，安庆宫，灯火通明。
笔尖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很容易将人催眠，大太监李安站在殿门口，偷偷揉了揉眼角，困意不断翻涌。
亥时三刻，夜色已浓。
“李安，进来。”楚翊丢开手中的毛笔，捏着眉心，扬声朝殿外喊了一句。
“陛下，奴才在。”李安低着头快步来到皇上身边，“陛下有何吩咐？”
楚翊指着桌案上唯一放置的折子，嗓音有些沙哑道：“明日送去给靖王……另外，命禁军这几日加强巡行，抓到可疑之人一律送去刑狱司。”
李安伸手将折子藏进袖口，然后让人将早已备好的热茶呈上，待皇上用完后，才斟酌着开口：“陛下，这司寝房已经在殿外候着，可要他们进来说话？”
楚翊没有开口，只是随意转了转戴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一旁的李安见状，心中了然，遂让门口的小太监带司寝房的人进殿。
与宫里其他各司不同，司寝房可以随意出入皇帝寝殿，主事的是太监而不是女官。因有新主子入宫，司寝房的主事太监便需要带着新制成的嫔妃玉蝶面圣，顺便提前准备各类事物儿，万一皇上想宠幸哪位主子，他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除去主事太监图海，还有四个小太监端着放有玉蝶的托盘进殿。
“陛下，这是新晋嫔妃的玉蝶，请您过目。”图海示意小太监们揭开红布，露出里面的玉蝶，呈给皇上。
楚翊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面前的一块块玉牌，过了许久，李安和图海也未看到皇上的视线在哪处停留。
想到放在自己房里那一箱子金银珠宝，图海忍不住心中贪欲，便试探着开口：“陛下，午时太后娘娘吩咐司寝房，让奴才明日送新的寝册去延懿宫……”
这言下之意，就是皇帝必须宠幸新进宫的妃子，要是没有，恐怕会引起太后不悦。
楚翊正在翻动玉牌的手指停顿，他淡淡看了眼面前的奴才，冷峻的眉眼突然染上了一丝讽意，“你倒是听话，行了，就这个吧。”
图海抬头去看，那翻过来的玉质牌子上，赫然写着贺美人三个大字。
很快，一品将军之女，受封正五品美人的贺兰，贺美人夺得首位侍寝资格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听雨轩内。
云清芷倚在窗边望月，手中把玩着一个绣有玉兰花的精致荷包，听完文儿带来的消息，她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不着急，现在出头的，往往面临的风险是最大的。”
一旁，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文儿看着神情淡定的主子，心中的焦躁被渐渐抚平。
倏的，一阵略带凉意的微风迎面而来，云清芷忍不住闭上了她那双清透的杏眸，心下思绪万千。
此次进宫的女子，位分较高的只有两人，正四品婉仪的慕容灵，以及从四品芳仪的上官卿。倒是之前与慕容灵有青梅之谊的丞相之女陈书沁只是从五品贵人。剩下的，还有冷才人、文小仪之流，以及数位如云清芷这般末流的常在、答应和官女子。
“答应的位分还是太低了……”云清芷闭着眼睛，似乎只是单纯地感叹了这么一句。
良久，就在文儿以为主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主子叫自己。
云清芷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荷包，吩咐道：“文儿，这个好好收起来，就放到最底下那个樟木箱子里面去罢。”
“另外，去匣子里拿些银子，叫司食房的小太监帮忙抬些热水回来。”
文儿
应是，先将近日里主子总放在手边把玩的荷包收好，随后出了殿门，快步往司食房去。
半个时辰后，文儿抬着一桶热水进来，将其倒入浴桶中，试了试水温，便向云清芷说道：“主子，热水好了，早些洗漱完歇息吧，明日您还要去凤华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给皇后请安？
听到文儿所说，云清芷初时有些愣神，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竟忘了，如今新皇在位，这后宫的规矩也有了变化。这么说来，答应虽然位分低，却也需要每月的初一、十五早早地去皇后宫中请安……”
“主子，您不用担心，奴婢听人说啊，皇后娘娘对待妃子和宫人，一向是温和仁善的。”文儿一边安慰主子，一边给主子铺床。
因为文儿这一番话，云清芷眼中的笑意渐浓，她忍不住捏了捏文儿的脸，道：“我不担心，你啊，快去睡罢，今晚不用守夜。”
入睡之时，云清芷的粉唇微弯，隐约还可见其中带着的一抹讥嘲。
……温和仁善？呵，笑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