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宫
“不，不要，不要过来——”
萱姨娘听闻女儿近日睡得颇有些不安稳，想来看看，只是刚进院子，就听见了女儿惊恐的喊叫声，她心里一颤，让丫鬟不要跟着，自己快步走进房里。
“芷儿，别怕，姨娘来了！”萱姨娘伸手搂住女儿，语气温柔道。
云清芷满头冷汗，面色苍白，见到疼爱自己的姨娘，忍不住哭出声来，“姨娘，我怕，我好怕啊！他们、他们抓着我不放……”
萱姨娘听着女儿的描述，心里又心疼又怨恨，都怪她，如果不是她为了讨好老夫人，要清芷去齐云观为老夫人祈福，清芷就不会遇上那些混子，虽然家丁救得及时，她的清芷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儿会不害怕？
更何况，这事儿还是人为的……
云清芷靠在姨娘的怀里许久，待心里平静下来后，想起方才的场面，她脸色微红，抬头询问道：“姨娘，今日不是姐姐的生辰吗？母亲怎么会让您来看我？”
听到女儿的话，萱姨娘冷笑了一下，才说道：“她正是理亏的时候，生了那样一个歹毒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敢雇人毁其他女子清白，简直丧心病狂！”
想到明明已经知道事情是谁做下的，却选择瞒着她的老爷，萱姨娘是越想越气，如果不是她府外有人，又使了不少银子，也许这辈子她们母女都不知道原来正房的嫡女竟然在背后算计她们。
“姨娘~”看姨娘的面色冷沉，云清芷撒娇似的晃了晃她的手臂，声音软甜道：“您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女儿会伤心的~”
“从小我便知道嫡姐是容不下我的，她常常刁难我，因为爹爹喜爱我，御哥哥对我也比对她更好，但我其实是不在意她那些小把戏的。”云清芷睁着圆润的杏眸，语气淡淡的，神色间颇有些像年轻时的萱姨娘。
这一幕让萱姨娘心里又酸又软，她搂紧云清芷，愧疚落泪道：“是姨娘太没用了，如果芷儿是嫡女，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样被人欺负了，还不敢明着还手的地步？”
云清芷怔住，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以前就算是庶女，她也从未有过什么其他的想法，生她的姨娘受宠，爹爹与青梅竹马对她的的喜爱关心，这些足以让她忽略身份不对等所带来的不适。但两天前她遇险之后带着一身狼狈回府，半夜又发起高烧，那向来疼宠自己的爹爹到现在连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她的院子，也没派人来问候过哪怕一句。
他也许正忙着为她那个明明做了恶事，到现在依旧安然无恙的嫡姐过生辰吧……
“别哭了，姨娘，女儿是庶出，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云清芷抬手为萱姨娘拭去眼泪，安慰道，“可是，庶女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姨娘放心，女儿一定会活得很好。“
“我会让阿娘过上比嫡母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日子。”
“芷儿你……”萱姨娘泪眼朦胧，却笑着附和女儿的话，“好，姨娘等着你。”
母女两个又聊了好一会儿，待话尽，萱姨娘亲自为云清芷梳妆。看着镜子里明眸皓齿，容貌娇媚的女儿，她心里满满的骄傲。
而云清芷抚着发髻上那根被萱姨娘插上去的玲珑玉簪，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
这时候，几个丫鬟送来早膳，云清芷看了一眼，清汤寡水的，她顿时没了胃口，便示意人撤了下去。萱姨娘净了脸从里间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
忙开口问：“芷儿，早膳你怎么给撤下去了？不合胃口吗？”
云清芷上前挽上姨娘的手，撒娇道：“姨娘，女儿不想吃，你就当没见着这一回，好不好嘛？”
“好好好，就一回，别忘了等下让人早些去取午膳。”被女儿一撒娇，萱姨娘心都酥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因着云清芷受了惊吓，原本要去老夫人房里请安的事儿就暂时被搁置了。正房那里也没说什么，只这几日送来云清芷这里的膳食差了些。
云清芷并不在意，反正她在府里待着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新帝登基已满三年，按例要进行一次秀女大选，而云清芷也在待选之列。
她要往上爬，爬到一个能不被人随意欺侮，可以护得住姨娘的位置上去。而进宫成为皇帝的嫔妃，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到了遴选那日，正值酷夏，云清芷便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翠烟衫，下身配的是绣着几朵浅梅的杏色百褶裙。
府门口，清芷正要坐上宫里来接人的马车时，嫡姐云婉柔一袭锦衣华服姗姗来迟。
“妹妹这是怎么了？打扮得如此寒酸，也不嫌丢脸。”云婉柔瞧着讨人厌的庶妹发髻上只有零星的几根玉簪，嗤笑出声。
云清芷微垂着眸子，软声道：“自然是比不上姐姐，不过，宫里的人已经等了许久，为免误了选秀的时辰，姐姐还是先上马车吧，要是想与妹妹聊天，到了宫里，妹妹自然奉陪。”
被清芷不阴不阳地怼了了几句，云婉柔有些不悦，但心中也是怕赶不上大选，便之对着清芷冷哼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云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宅邸离皇城中心有些远，因此，等云家姐妹赶到宫门口，大部分秀女已经到了。
云
家姐妹两人虽然容貌姣好，但这时候才到的秀女，在场大多数女子都清楚不过，这样家世低的女子对她们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因而没什么人在意她们。
倒是有一小部分与云家姐妹家世相当的秀女，见了云清芷的容貌，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没过多久，选秀便开始了。
云清芷安静地呆在角落里，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身边的女子。在来这里之前，萱姨娘偷偷塞给她一封信，里面写的都是此次参选秀女中一些佼佼者的信息。想着信中的内容，清芷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蓝衣女子的身上。
慕容灵，太后的侄女，性格泼辣，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是此次选秀早已内定的人选。而她旁边的那个，应该是右丞相的嫡幼女陈姝沁，性格温婉却并不受宠，据说与慕容灵是闺中好友，这也是内定的人选……还有御史中丞之女冷玉、大理寺少卿之女上官卿、一品将军之女贺兰。
快速在脑海里翻阅了一遍之后，云清芷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前途有些渺茫，但是……她不会放弃的，她一定要把伤害了她和姨娘的人一辈子踩在脚底下。
很快，便轮到云清芷进殿，皇家看重嫡庶之分，因此嫡姐云婉柔先她一步甄选。云清芷这一行秀女跟在宫里嬷嬷的身后，刚靠近殿门口，她们就听到了不少女子的哭声，看样子应该是落选了，这声音让她们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云清芷悄悄抬头看了眼，正好看到满脸得意的嫡姐，是被选上了么……
不过，姐姐，你真是太天真了。
重新低下头那瞬间，云清芷的唇角略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此时的大殿，一身大红色宫装的皇后揉了揉泛疼的眉心，而后抬眼看向走进来的最后一组秀女，旁边的淑妃见皇后面露疲色，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要不您歇歇再选？”
“淑妃，慎言！”皇后撇了眼又犯蠢的庶妹，淡淡警告道。
见淑妃面露委屈，皇后虽然无奈，但还是解释道：“选秀是正经的大事，为皇上甄选才貌俱佳的女子是本宫的分内之责，如何可以拖沓？”
一旁，高婕妤抚了抚绣着暗纹的玫红色袖口，娇笑着道：“皇后娘娘，淑妃姐姐这是心疼您啊~这姐妹情深，令嫔妾着实羡慕。”
“高婕妤要是羡慕，本宫倒是可以帮帮你。听说婕妤的嫡妹正待字闺中？”坐在淑妃身边的许嫔冷冷开口刺道。
“这……”听了许嫔这话，高婕妤登时气得涨红了脸。
“好了，别吵了。选秀还没结束，闹成这样让陛下知晓，你们几个还有脸面在？”皇后皱着眉教训众人。
正宫一开口，满殿的嫔妃便都息了声。
见她们安分下来，皇后便朝殿中央的秀女们一一看去，熟悉的苦涩又在心中浮现，这些正值娇嫩年纪的女子啊，终究是比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更鲜活些，想来是会很讨皇上的喜欢。
这么想着，她也没有了仔细甄选的心情，便随意指了几个容貌秀丽的女子，“你们几个，留牌子。宫中多是容貌娇媚的女子，既为皇上选妃，合该百花齐放才是。”
众秀女中，云清芷在听到嫔妃们的争执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皇后这话一出，她霎时有些晕眩，眼底水意上涌。
等等！别慌！
云清芷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在心中告诫自己，事情还有转机，千万要冷静下来。
方才领她们进来的嬷嬷还没来带着落选秀女出去，云清芷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晃了晃手腕，顿时一阵轻灵的铃声出现在大殿之上。
殿中众人忍不住面露享受，这等清脆的铃声，像是驱散了方才选秀的疲意，让人心情开阔。
因着这声音，皇后脸上的倦色少了几分，她有些好奇，开口问道：“这是哪来的声音？”
云清芷神色镇定地从人群中出来，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铃声是臣女手上的小铃铛发出来的，不慎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说着，她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动作恭敬又不失从容。
皇后素来以温和体贴的形象示人，自然不会罚云清芷，她盯着云清芷的脸以及腕上的铃铛看了看，脸上异色一闪而过，接着便说道：“这铃声不错，悦人耳目，既如此你便留在宫里吧，李嬷嬷，留牌子。”
听到这话，云清芷在心里松了口气，随后在其他落选女子嫉妒的眼神中，脚步轻快地跟在了另一位嬷嬷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