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严问渠
叶清晨在医院瘫了两天一夜,六点多从医院离开去赴了一场晚宴,为了拿下起云山的开发权,她现在要做到的,是不惜代价。
周释早些时候就收到消息,说叶清晨和方闻泉约了相关部门的人,试图扭转起云山开发权的风势,那些人没敢拒绝,询问到肖睦杰那里,想要知道他的意思。
他没想到叶清晨如此百折不挠,龙潭虎穴都闷头闯!他倒要看看,她能撑得住几场这种狡猾刁钻的劝酒局,对方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不把叶清晨磨到精疲力尽是不会罢休的!
所以他一直等在一楼大厅,本想看看她烂醉如泥被送回来的样子,没想到肖睦杰提前告诉她,全程都是方闻泉和潘育谋在给叶清晨挡酒,那些人估计拘于她是周家的人,有所忌惮,不好太过分。
叶清晨回到周家别墅是在十二点,进了屋,脱了鞋子,又是坐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一楼没有开灯,只有玄关留有暗黄的小射灯,周释坐在不远处的大厅望着她靠坐在凳子上,仰着头,闭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叶清晨一坐就是小半个钟,周释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见她晃晃悠悠地起身。
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一想到还要爬五十多个台阶上二楼,叶清晨望着楼梯又是长叹一口气!
周释看着她上个楼梯都是走三步停两步的,还拉着扶手借力往上爬,要不是他知道她今晚没有喝酒,都会认为她醉得不轻!
27、28、29……叶清晨终于垮下来了,她还以为能够撑到第30步呢!坐在台阶上,不断喘着粗气,尽可能地压低呼吸声,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周释实在看不下去了,缓步走上楼梯,适当发出音量,怕吓到她。
叶清晨顺着脚步声,趁着园林的灯光,看见了周释正在上来,穿着睡衣和室内拖鞋,他刚刚一直在一楼吗?
周释站在她的下一节台阶,居高临下地望着蹲坐在地的她……上个楼梯都喘成这样,她做过气管切开手术,她说肺部受过伤导致换气障碍,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你还没睡吗?”叶清晨抬起头,话里还带着微抖。
周释抽出手,突然有股想捏她脸蛋的冲动,幸好理智来得快,把手又收了回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叶清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每次上二楼都如同翻山越岭,我中场休息呢!”
她以开玩笑的方式来化解她自身的窘境,还趁机让周释听出她在拐着弯说周家别墅的高大宏伟。
周释被她的乐观扯出一抹微笑,转身向下,蹲在她面前,“上来吧!”
叶清晨僵硬了笑容,盯着他宽厚的背囊,那是极具安全感的地方……可是经历了生日那晚的点点滴滴,她犹豫了。
周释,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会想入非非的……
周释也不吼她的迟疑了,直接侧身拖过她的手臂,让她俯身过来。
叶清晨又一次趴到了他的背上,脚离地的瞬间,全身心放松的感觉……
剩余的台阶不到一半,周释走得很慢,“明天上午九点我姑姑会到蔚城,你要跟我一起去机场接她。”
“姑姑要回来了吗?”叶清晨调查过周家,知道他有个姑姑,是他父亲的姐姐,远嫁美国。
“嗯,我们结婚的时候她在美国有事走不开,现在回来小住一段时间,陪我爷爷。我先跟你说一声,让你有心理准备。”
“好。”
……
蔚城国际机场,航站楼一层t2接机口。
周释和叶清晨并肩站着,郎才女貌本就显得异常吸睛,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蔚城最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啊!
前有盛世婚礼,后有浪漫的生日烟花,惹得周围接机的人都忘了来意,用眼神和身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不是他们两人身边有保镖,估计会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出口处陆续有人走出来,周明婳在第四五个人之后,拖着行李箱,与旁人有说有笑的,十分开心。
那个旁人,是严问渠!叶清晨一眼就认出了他,久违的面孔,心迹突然弥漫着伤怀与愧疚……
周明婳看到了大侄子,一边冲周释挥手一边快步过来。
她身穿大红棉麻连衣裙,宽松大气,小波浪形的卷发散落于胸前,额顶挂着墨镜,金灿灿的流苏耳环很时髦,化着得体的浓妆,看不出她的年龄有六十岁。
严问渠发现叶清晨的那一瞬间,彼此四目相对,脚步和心跳都同时停顿了一两秒!
“姑姑!”周释喊人。
叶清晨赶紧回神,“姑姑好,我是清晨,初次见面,欢迎你回家。”
周明婳满面春光,打量了叶清晨几秒,照片和视频上看过很多次了,这算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清晨啊,你也来了?我都跟阿释说了,我们家里见就行,还特意过来接!”
肖睦杰接走周明婳的行李,推给后边的人。
“应该的,我和阿释结婚都没能到美国见你一面,是我做晚辈的有失分寸,还是姑姑好,没有数落我一句。”叶清晨面面俱到。
周释都暗自佩服她的戏份不错。
“小严!小严过来!”周明婳差点忘记了,向严问渠招手。
严问渠改变方向,向他们走过来。
叶清晨不敢看他,双拳微微攥拢,时隔五年,说没有情绪,还真做不到。
周明婳拉住严问渠,“这小伙子是我在飞机上认识的,好出色的翻译官呢!今年32岁,精通英语、日语、法语、德语!”
从美国飞蔚城的十几个小时,一路的畅谈,让相隔三十岁的两个人成了忘年之交。
“你好,周释!”周释主动伸手,姑姑认同的朋友,理应尊重长辈。
“久仰大名啊周总,严问渠。”严问渠大方与他回握。
“你好,周太太!”严问渠转而对着叶清晨伸出手。
叶清晨笑容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与他碰了下手心,“你好。”
“问渠哥!”一个女孩手捧鲜花蹦到他们面前,一过来就搂住严问渠的胳膊,甜美可爱的模样。
严问渠接过花,宠溺地冲她发笑,而后又对着周明婳介绍:“周姨,这位是我女朋友,岑欢。”
“阿姨,你好!”岑欢应该还是个大学生,满脸稚嫩,穿着不俗,又拥有着职业得体又帅气的男朋友,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看得叶清晨很是羡慕,羡慕她的鲜活。
周明婳似乎对岑欢眼缘很合拍,“真水灵的姑娘,小严你可真有福气!”
严问渠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过奖了,哪有周总那么好福气,周太太才是最优秀的人,跟周总实在是般配,都是豪门世族,你们的婚礼可谓是盛况空前啊!”
叶清晨听出了他言语中的酸讽,垂眸后选择忽视。
周释搂过她的肩膀,不想回以这种阿谀奉承的话语。
周明婳却笑得合不拢嘴,“就办个婚礼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周姨,那我们先走了!”严问渠重新拉走行李箱,另一只手牵好岑欢。
岑欢很懂礼数,一一打招呼:“阿姨再见,周总周太太再见!”
叶清晨目送着他们十指紧扣、有说有笑地离开,思绪万千。
周家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出了航站楼,路边七八辆车列队等在那里,这是属于周家人的体面。
其中只有一辆是白色的,殷伶先进了驾驶室,方晴还站在外头等叶清晨的意思。
周明婳抚了抚头发,收起墨镜,握住叶清晨的手臂,“阿释,你开车,我们仨同一部车!”
周释望了一眼叶清晨,来的时候听到她讲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现在是干嘛了?让你开个车而已,还要看媳妇的脸色了?”周明婳不乐意了!
“不是的姑姑,我们上车吧!”叶清晨率先走近车边,给她打开了车门,笑得给人一股无从挑剔的温柔。
周释从肖睦杰手里接过车钥匙,没再看她们两个女人。
大家都以为周释开车的话,周明婳和叶清晨会同坐于后排,没想到,叶清晨给周明婳开着后排的门,她却直接上了副驾驶。
这个举动意味十足啊,周明婳不喜欢叶清晨,挑着事儿不给她台阶下。
叶清晨倒也不计较,她和周释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周家长辈的亲近感,她不想争取,默不作声是对周释最大的报答了。
周释摁住安全带,虽有些许不满姑姑的做法,但并没有说一句话,启动车子。
“你们认识多久了?”周明婳的言外之意是你们才认识多久,就结婚?
她今年二月份春节回蔚城待了一个月,她的宝贝侄子都毫无娶妻的迹象,七月份就突然通知她参加婚礼!
这个叶清晨看着顺眼,可骨子里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虽然叶家名门望族,叶清晨如今是卓望集团的董事长,但比起周家的慎独集团,还是逊色很多,特别在这十年,周释全权掌管之后更是平步青云,所以周明婳完全不认为周释在这么短时间内跟她产生感情而选择结婚!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周释很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
周明婳被噎,识相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叶清晨庆幸,周释还算能拿捏住周明婳,要是逼问到她这里,可以把他拉出来。
机场回周家的一路都是他们姑侄二人在交谈,叶清晨一句也插不进去,准确来说,是周明婳的话题,故意让她不明所以!
到达周家别墅,叶清晨还是面带笑容,落落大方:“姑姑,我就不陪你进屋了,我公司还有会议等着我,实在不好意思。”
“卓望不过是个小公司而已,我们阿释都没你忙!去吧去吧!”周明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进屋。
周释还想着跟叶清晨说几句话的,她却跑得很急,一溜烟就上了车。
车内,方晴给她拧开保温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弥漫着整个车厢。
叶清晨又一次皱着眉头把它喝完,苦涩又辣喉,为了吊住精神,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这次一口气就喝完,方晴都意外了,然后看到她闷声不响地靠在那里望着窗外发呆,就明白过来了,因为严问渠。
叶清晨不仅嘴里发苦,心里更甚,她以为死神认定了她,她已经做到了低头从命了。可今天,严问渠的出现,硬生生地提醒着她的无能,他刺激了她的求生欲、她的不甘心!
严问渠,大了叶清晨七岁,他从大学时期就一直做家教挣取学费,而叶清晨那个时候刚上高一,英语成绩烂得不行,她的母亲经人介绍给她找了个家庭教师,便是严问渠。
叶清晨的英语水平能有今日炉火纯青的地步,都是严问渠不辞耐心教导她的成果。
中学时期的情窦初开,两个都是优秀的人,日久生情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他们确定恋爱关系是在叶清晨高考之后,严问渠已经进入外交部门,工作渐渐步入正轨。
二十岁那年,叶辉山为了独占卓望集团,先是绑架叶清晨,威胁她的母亲章弥给他20的章氏股权!后来叶辉山欲壑难填,捉了叶清晨,强迫她服下毒药,逼她的父亲叶墨山交出30的叶氏股权!
虽然两件事下来,叶辉山没有得到多大的好处,一是章弥即使拿到章家的股权,但是直接转让至卓望集团的名下,而非叶辉山所有!二是叶清晨被叶墨山和章弥解救成功,带着她离开了蔚城,远赴英国伦敦。
对外界称作是退位让贤,由叶辉山接任卓望集团的董事长,实则是叶清晨被灌下剂量不小的毒药,穿肠刺骨,令她痛不欲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器官就会慢慢衰竭,慢慢丧失一切功能,她终日活在痛苦的折磨中,药石无医,直至死亡……
梁颂华是她在英国的主治医生,已经尽最大限度扼制毒性蔓延,可终究抵不过恐怖的现实,她的心脏、肺部、胃和肾都在不同速度地日渐衰竭,她要承受的痛苦,几乎都是成倍成倍地加注到她身上!
所以,从她咽下毒药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严问渠声色俱厉地质问她为何不辞而别,她也不敢做出回应……
严问渠发了疯似的找了她三年,她都知道,可她只能拒绝,甚至对他违心地说着一大堆的狠话!
彼此安静了两年,叶清晨关注着他走出她的世界,埋头工作,仕途高升,还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
五年未曾谋面,他越来越出色了,而她的生命即将耗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病痛的折磨,她早已放弃了儿女情长,放弃了严问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