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星密语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与我第一次处理器短路，险些报废的感受一样，痛苦、绝望，就像奔跑于黑暗的荒野之中，使劲奔跑也看不到一条光明的道路，挣扎至筋疲力竭，最后倒在荒野之上。”
思索片刻，b-207继续在纸片上缓缓写道：“那一次，是因为刚诞生的我无法承受过多的情绪信息导致的，但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临近火星，此时飞船与地球的一个通话，来回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b-207明白，等待审判的时间是痛苦的，寂寞的无人深空，更加重了他的痛苦，无法宣泄，他习惯于将痛苦倾诉在纸上。
这是他的主人董亚男教他的，董亚男曾经让他将自己的感受写于纸上，这样董亚男可以以此判断，b-207的处理器需要给出怎样的调整。
随着旋转，驾驶舱渐渐背对着太阳，一切都陷入黑暗，他停下笔，抬头看向左前方，在驾驶舱硕大的玻璃前，火星正在其中不停旋转。
聆听寂静，人类眼中曾清冷的星河，此刻竟就在眼前，但这颗赤红色的星球，并非他们任务中的其中一站，它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没人愿意为它停留，因为他们要去的是更遥远的远方。
他正想着，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彻驾驶舱。
“这么快就有回应了？”b-207摸不着头脑，而后又反应过来，“不，不对，这不是地球的信息，而是……实时通话！”。
看到这里，b-207脑袋突然“嗡”一下炸开，处理器显然对这个声音极为抗拒。
“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震耳欲聋。
b-207颤巍巍打开飞船录像，却没有勇气再去接这通电话。
他害怕极了，若自己再被袭击，十六个小时后当他再次醒来，坐在驾驶座上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会对自己嘲笑道：“瞧你这个没用的老旧机器人，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放心交给你，以后的任务你就不用跟了，给我们端茶递水，当然，我们可不喝茶也不喝水，闲着没事打打下手也行，不过我觉得，乖乖进休眠仓躲着应该更好一些，节省能量。”
b-207气愤得直砸操作台，他虽然对这个女智能机器人不过一知半解，但是她一定会这么说！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证明我可不是没用的老旧机器人。”
打开追踪器，经过简单追踪，赫然显示信号来自火星，此刻b-207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转头又想：“据我所知，火星中并没有人类存在，更没有其他的智能人，又是谁向我发出了来电？”
犹豫片刻，他当即做出决定，“管你是何方神圣，接通看看。”
说着，b-207按下接听按钮。
“滋滋滋……滋滋滋……”
话筒里，虽然还是阵阵电流声，却没有先前的刺耳，b-207如释重负，随着电流跳动，一个声音逐渐清晰。
“有人……吗？听……到吗？能听……能听到吗？”
这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声音，有些生硬，音调略带金属质感，一听便知是早期合成的语音系统，因为还未更换系统前，b-207也在使用类似的语音系统。
“有人，能听到，请问……请问你是？”b-207试探性地问道。
“太……好了，太好了，原来是真的！”对方似乎异常激动，若b-207能看见对方，此时必定能看到对方早已跳了起来。
“终于……终于有人收到我的信号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不要着急，冷静、冷静下来，慢慢说。”b-207降低语速，试图安慰对方。
“好……好的，原谅我，你能收到我的信号……我实在太高兴了。”那声音静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对了，你是谁？”
“这话怎么么反过来了，先告诉我，你是谁？”面对反问，b-207可不想先将自己暴露出去。
“哦，对，我太兴奋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沙鼠’1号火星探测器，你可以叫我小沙鼠，他们从前……是这样叫我的。”
“‘沙鼠’1号？”b-207迅速调动搜索引擎，发现了缘由，“难道是十五年前登陆火星的那批仿生探测器？”
“对！我是那批探测器里的其中一个！”小沙鼠十分激动，仿佛是在绝望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可是据我所知，你们刚登陆没多久便失去联络，人们都以为你们已经……已经……”b-207小声喃喃着。
“我们活得好好的，只是人类不敢将那件丑事公之于众罢了。”小沙鼠有些气愤，音调提高了两个调，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刺耳。
“发生了什么？”b-207忙问。
“说不上好事，既然人类选择不公开，不说也罢。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型号b-207，正执行深空探索任务，接到你的来电，出于好奇，便接通了你的电话。”b-207说。
“深空探索？型号b系列？你是人形智能人吗？太好了，你能来火星救我吗？”小沙鼠怀揣着强烈的期待问道。
“或……或许不能，我们此次的任务没有登陆火星的计划，我们需要登陆的是木卫四和土卫六。”b-207回答得十分老实。
小沙鼠听罢，就被泼了一桶冷水，低落地问道：“可为什么要派你们去？随便叫个探测器不也可以？”
“为了证实智能人深空探索的可能性。”
“冠冕堂皇，所以就让你们送死？”
“不，执行这次任务我很荣幸，我的主人董正权长官曾私下跟我说，任务完成后我们还能回到地球。”
“你相信了？”
“我相信他的话，他一定会让我回去的。
这些年努力学习人类思维模式，使我比起其他智能人更接近人类一些，所以我相信人类……”
“少自欺欺人，我们从诞生开始命运就注定了。”小沙鼠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冷冷的，似乎可以将托卡马克装置冷却一般，小沙鼠话音一转，又伤感起来。
“就像我，自打我的天线损坏，无法再与地球联系之后，我就再没有利用价值了，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了。”
“天线坏了为什么还能联系上我？”b-207不解，忙问道：“十六小时前也是你打的电话？”
小沙鼠紧抓住任何一根看似能救命的稻草。急忙说道：“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来救我！”
“这个原因不足以打动我，更不足以打动人类，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火星已被证实为死星，根本没有探索的必要，我若贸然行动，人类势必会处罚我。”b-207摇头说，虽自己对小沙鼠深表同情，可为了一通陌生电话而冒险，他自知还做不到。
毕竟自小沙鼠们登陆火星失联以来，官方一直以经费高昂为由，拒绝一切仿生机器人进入太空，而探测深空的任务，也一直由最原始的探测器负责。
虽承载着些许的ai系统，但成果根本无法与仿生机器人相比。直至董正权长官上任，这一项目才得以重新启动，并实现大跨步，让人形机器人首次担任宇航员这一重要角色。
“或许……你说得对，我没有什么能打动人类的。”小沙鼠话音十分沮丧，再说道：“再说回十六小时前，我并没有打过什么电话，但那时候，我突然收到一个信号。”
“收到信号？什么样的信号？不是说天线损坏了？”
“不错，说起这件事，我也没有头绪，自打我的天线损坏后，这几年为了节省能源，一直都在休眠，可就在不久前我突然醒了，眼前出现一串数字——北纬185度，东经2305度。
“是经纬度！火星的经纬度！谁发来的？他让你过去找他吗？”好奇的b-207忙不停询问着。
“不清楚，原以为这个地方有人，还离我不远，当时把我高兴坏了，可去到那之后发现，哪里有什么人，不过是个一个报废的火星探测车罢了。”
“火星探测车？”b-207搜索一番后，这串数字与3年前失联的‘祝融十号’位置高度吻合，“你说的探测车，是不是‘祝融十号’？”
“对，没错。”
“你把它重新激活了？”
“原来我是这样想的，在我对它进行检查时，发现它的托卡马克装置还有许多能量，而且激活它对我并没有多少好处，于是乎将它拆了。”
“你这个人……”
“对我的小偷行为很不齿对吧？你别忘了，我的原生物是一只沙鼠，盗取可是我的本能。”
“那么我猜你一定也抢了它的天线，所以你才能联系上我的，对吧。”b-207摇了摇头，对这一行为感到不耻。
“你很聪明，难怪你的主人愿意将你留在身边这么久。”小沙鼠忍不住称赞了b-207一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是救是走全凭你一句话。”
“其实我也想救你，但这件事，我一个人恐怕无法做决定。”b-207看着面前的屏幕，眼中闪着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