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中的暗涌
舱门缓缓打开，没有暗管抽水的声音，也没有水雾喷涌，更没有人从里面爬出来。
c-1001一路靠近休眠舱，边走边质问道：“型号b-207，是你吗？收到请回答！”缓步向前，应急机制令他时刻保持警惕。
一连重复几次，依旧无人应答，他越靠越近，一路来到休眠舱边，终于在微弱的绿光下，看清了这个诡异的休眠舱内，究竟存在着哪些诡异。
小小的舱内，满是黑褐色的黏稠物体，但这些粘稠物跟附着在墙上或者舱门上的那些粘稠物不同，整个舱体就像一个微小型的海洋，黏稠物不停翻滚，荡起一层接一层的波浪。
当波浪翻涌至最高点时，它突然结晶化一般，变成一层犹如蜂窝状的镂空固体。
可这层结晶快速坠落，一旦碰到黑褐色的海洋，它又迅速从结晶体变回它初始的黏稠液体状态。
这两种变化一直相互转化，持续许久。
这时，舱体中部的黑褐色海洋深处鼓起一个黄色的气泡，黄色气泡不断上升直到冲破黑褐色海面，像一座小火山一样呈散射状破裂开来。
在海面上形成一缕缕黄色的水波条纹，水波条纹随着波浪翻滚，还没来得及被黑褐色海面吞没，下一个黄色气泡已接踵而至。
整个过程又过去了近十分钟，直到整个海面不再有黄色液体，重新变回黑褐色为止。
这时，海洋的运动才慢慢停息，也不再翻滚出各种浪花，整个海面突然安静了，并开始结出一层薄薄的蜂窝状的固态结晶体。
c-1001趴在休眠舱边，观察这一切，他不明白，这些黑色和黄色的液体是什么，它们是竞争对手？还是共生关系？又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他对这这黑褐色液体感到莫名的恐惧，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惧最令人胆颤，即便智能机器人亦是如此。
在他的行为逻辑看来，因恐惧衍生而来的鬼神，不过是人类心中将未知事物的恐惧形象化出来罢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形成数据，进入他的眼睛，就无法对他产生波澜。
可如今，恐惧已物体汇聚成一串串真实的数据，再通过计算成像，呈现在他眼前，这种真实的确定感，让恐惧来得如此真实，使他不得不心生芥蒂，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这种变化。
c-1001唯一能做的，便是利用理性的逻辑去魅，可如何做，处理器思索许久，他将目前拥有的信息一一整理，不禁又产生一系列疑问。
b-207是否在下面？
这艘飞船是否还在深空飞行？
其他人去哪里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沉睡四十年却无人唤醒？
b-207是否可以解释这一切？
如果可以，他为什么一直躲在这些液体下不出来？
一系列问题逐一罗列出来，令极其混乱的c-1001豁然开朗，他要想解开一系列问题，首先便是将经历者找出来，并逐一盘问，了解真相。
那么答案或许就藏在这液体下。
c-1001凑到黑色海面上，对着黑褐色液体大喊：“喂，b-207，你在底下吗？如果你听见，就快回答我。”
声音在昏暗的小房里回荡，却始终无法穿过那些液体。
舱内没有动静，海面平静，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伸出食指，尝试触碰这些蜂窝状的结晶体，触感犹如玄武岩一样坚固。
但这种感觉又很快消失，他缓缓用力，食指开始往下陷，本是固体的黑色晶体瞬间变成了柔软且黏稠的液体，在液体的包裹下，一股股温热的触感代码向他的食指袭来。
继续向下，黏稠的液体逐渐覆盖了他的手掌，慢慢的，整条手臂都已淹没在黑褐色液体里。
液体之下，c-1001凭借触觉搜寻着，最后他发现，液体之下竟然什么都没有，而且，小小的休眠舱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洋，连舱体底部还没碰到。
他的手臂左右摆动，试图在休眠舱里搜寻可能存在的信息，不知怎的，只觉手臂越来越重了。
又再超出他的理解，c-1001退意渐起，当他准备抽离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钳住他的手，强烈的危险感向他的袭来，应急机制登时升高，处理器疯狂传来撤退信号。
可是，液体下的力量竟比他还大。
一道指令传出，胸口的托卡马克装置剧烈运作，能量霎时间传遍全身，他双脚一沉，另一只手掌架在舱边，用力向外扯，舱边的金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形，地板也开始凹陷。
随着功率持续提升，突然“嘭”的一声，强大的反冲力让他猛地撞在墙上。
终于，手臂脱离了出来。
液体四溅，顿时染黑了他的衣服，整只手臂也都是黑褐色的，更可怕的是，一只同是黑褐色断臂正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c-1001忙伸手去掰，但是毫无作用，那断臂仿佛已经嵌入了自己的机体。
他站起身，踉踉跄跄，逃回自己的休眠舱旁，擦去断臂上的液体，就着绿光，依稀看清这条手臂的全貌。
这只是一条金属的手臂，上面没有仿生皮肤，也没有任何皮肤生长装置，在四人之中，这样原始的金属手臂只有b-207一个人。
“b-207，你果然在休眠舱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无缘无故抓住我的手，为什么手臂被我这么一扯便断了，你快出来，再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的拳头可不会手下留情。”
c-1001对着空气，发出恶狠狠的威胁，但是他思索片刻，随即又把语气放缓。
“好了，无论发生什么，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你快出来，我带你去修理室，帮你把手臂修好。”
这时，黑暗中传来液体翻动的声音，这说明，b-207终于有反应了，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c-1001见状，不敢懈怠，暗自提防来自黑暗中的危险。
“b-207，你快出来，现在没工夫给你躲躲藏藏，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醒来已经过去四十年了？为什么没人叫醒我？我们为什么没有回地球？难道我们还在宇宙里吗？不不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四十年还飞不出太阳系。”
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却没得到一点回应，b-207的休眠舱方位又回归寂静。
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c-1001硬着头皮向黑暗走去。
昏暗中，只见休眠舱内的液体少了一大半，可四周并没有b-207的身影，他顿感不妙，应急机制再次警惕起来。
“b-207！为什么不回我？你已经出来了对不对？不要开玩笑了，要是被我找到可少不了一顿好打，你忘了？你可打不过我。”
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些声音，有时离得很近，有时候又很远，虚虚实实，窸窸窣窣，充满绝望和恐惧，令人颤栗。
c-1001一挥拳，用力打在身旁的桌子上，只剩三个腿的桌子根本承受不住，轰然倒塌了，他发起狠来，破口大骂道：“少在这装神弄鬼了，乖乖的自己出来，等我找到你看不把你打得稀巴烂。”
似乎没有作用，只听恐怖的低语依旧在耳边回响，c-1001搜寻着，试图找出声音的方位。
正想着，身后一阵凉意袭来，应急机制立即有了反馈，没等他转过身来，他的背上早趴着个人形怪物。
后背受制，c-1001急于挣脱，慌忙伸手向后乱抓，可湿湿黏黏的，那里能抓住。
那人形怪物单手死死勒住c-1001的脖子，双脚则伸到前面，插进c-1001的大腿内侧，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勾住c-1001的双腿。
它越勒越紧，仿佛想嵌入c-1001的身体。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是单手也想制住我的话，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c-1001快速思索着，记忆碎片里忽然回闪出些许自己的御敌画面，一种莫名的本能驱动他的身体。
他迅速弯腰以降低重心，弯曲手肘用力向后攻击它的右腹股沟，顺势举拳快速打向它的头，力量之大，令它的手脚登时松动了不少。
趁此时机，c-1001双手迅速抓住那人形怪物的手，用力向下一拽，用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它重重摔在地上。
昏暗的灯光下，c-1001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它身上浑身湿漉漉的，满是黏稠的黑褐色液体，但最让他在意的，无疑是它断掉的右臂。
c-1001稍稍一愣，那人形怪物又向他扑过来，只身形微微一侧，c-1001轻松躲了过去。
“太慢了。”c-1001边严阵以待边嘲讽道，面前这个满身黑褐色黏稠物的人，显然就是休眠舱里的b-207。
“虽然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如果你一定要跟我找茬，我的拳头也一定会奉陪到底。”c-1001警告道。
面对危险，不知怎的，众多记忆碎片涌现，正是从前与人打斗周旋的情景。
c-1001的处理器突然兴奋起来，他不知因由，只当是休眠了四十年，自己的机体产生一股想打架的急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