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凉风刺骨。
孤月高悬之际,在榆林山间,一辆四轮马车伴着阴沉月色孤独的行驶在林间窄路上。
辘辘的车轮声随着缥缈的风声悠悠作响,黑楠木车身尽显低调却不失华贵,马车外一个车夫连带一个随从,平稳而匆忙的向前方赶着。
此时车内坐着的是一位眉眼精致的年轻夫人,以及一个年纪尚浅的侍女,那年轻夫人此刻正撩着车窗,神情不安的四处张望。
一阵凉风吸入,她下意识的拽了下狐皮斗篷,盖在了身前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即便是匆匆出门,侍女仍不忘贴心的帮她带好手笼。只见侍女将带有余温的手笼往年轻妇人的手里推了推,轻声劝道:“夫人先别急着,阿晨刚说了,前面就是了。”
阿晨是今晚一同出门的随身侍卫。
然而侍女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安慰作用,年轻夫人依旧满心不安,即便车外寒气逼人,她的额头覆还是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云儿,你说那个人会不会不来啊?”
尽管年轻妇女在竭力保持着镇静,但她的声音还是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那个叫云儿的侍女回道:“夫人放心,他会来的,他怎么有脸拒绝夫人。”
“你说的有道理……”
年轻夫人心定了几分,“凭他的身手,一定能带轩儿回来的……”
她嘴角抽了抽,竭力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将云儿的手拉到自己怀里。
“好云儿,好丫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此刻定乱了分寸。”
她紧接着喃喃道,“我也是没办法出此下策,没办法了啊……”
心想,若不是不放心假手旁人,她此生便是死也不愿再见这个人。但为了儿子的性命,什么脸面尊严,早就不值一提了。
年轻妇人正思忖着,突然间马车轮戛然而止,年轻妇人一个没坐稳险些向前跌去,幸好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丫鬟登时气上心来,冲外面喊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道夫人现在身子娇贵的很吗?”
丫鬟话音刚落,马鼻打出一个响啼,发出了长长的嘶鸣,紧接着马蹄急踏,透着隐隐不安。
车里的人闻此动静,心下顿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侍卫阿晨的声音从窗处传来。
“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闻言,年轻妇人脑中嗡的一声。
为何偏偏这个时候……
她小心翼翼的透过车窗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马车前面不知何时围了几个人。
粗略看去,这些人各个面色狞笑,手持兵器。显然,车外之人来者不善。
丫鬟见此情景顿时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道:“夫人……有危险……我们赶紧回去吧……”
年轻妇人还在纠结,外面已经打杀起来。正手足无措时,马车的帘子忽然掀了起来。
猛然间,一张陌生而狰狞的脸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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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山附近有一个小村镇。
夜色正浓时,在最靠近村头的一家农户里,一名男子正焦急的在房内踱来踱去。
昏暗的里屋内,他的妻子正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分娩。
痛苦难捱的哼唧声不时入耳,男子原本紧绷的神经又不觉紧了几分。
他刚从接生婆家出来,方才得知村里唯一的接生婆去外地省亲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毕竟离原定的生产日子还有一个月有余。接生婆也是算准了日子才出门的。
男子心里又急又悔,后悔白日里没有拦着妻子去挑那桶水。这才一时动了胎气。
男子心下一横,既然等不到接生婆,那就只能随便拉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来帮忙了。
他思前想后,决定去敲前街李婶子的门,谁知刚要出门,就听到里屋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哭嚎声。
男子赶忙进屋查看,一推门就看到布缕凌乱的床上,妻子正怀抱着一团血肉哀嚎大哭。
男子心下一惊,颤颤巍巍的走到妻子身边,低头瞅去,只见她怀里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紧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一股凉意从男子的脚底贯穿全身。他虽然没有接生过孩子的,但也听人说过,孩子生下来要哭一场才能哭,哭不出来的那就是个死婴。
可从头到尾,这个房间在哭的就只有他的妻子。
“他……他死了?”
男子音色慌张,但话音一落便自知这话问得多余了。
怀里的孩子浑身发紫,个头小的像只老鼠,明显发育不足。即便能活着生下来,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也未必养的活。
确定孩子夭折后,男子坐到妻子面前,试图把她怀里的死婴取走,然而妻子发疯似的收紧了双臂,死活不让人碰她怀里的东西。
男子不觉长叹一声,他何尝忍心看到心心念念的孩子就这么死了,但伤心无济于事,他只能撑着精神想后面的事。
眼下把妻子的身体养好是最要紧的。
男子也不再强求妻子把孩子放下,他将老旧的棉衣裹紧,独自走出门去。
他得找个好的地方,给那未成活的孩子挖个坟坑。
只是没想到一开院子大门,一个人影突然扑了过来。
男子吓得喊叫,连忙手脚并用的将身上的人移开。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女子。
“救……救命……”
女子气若游丝的声音中满是痛苦,身下缓缓渗出一片血迹。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
女子已经痛苦的哭不出来,仅剩的力气全部用来求救。
男子被这一场景吓得愣在原地,用于挖坟坑的铁锹从手里松落,“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