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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窥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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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拔海日独自一人往城东家里走,他知道今日是赌博一般的进言,如果皇上认可,便可以博回圣心,如果皇上不认,也基本宣告了自己在朝廷失去了主导地位。但拔拔并不后悔,军队是拔拔心中的底线,也是他对于狄族人最后的期望,如果军队都已经丧失了狄族人尚武勇猛的本性,那拔拔对于这个朝堂,这个京师,这个太师之位,也就没有多少留恋了。

    烦恼的人有很多,远远不止京师中的人,远在交州,也有人急得抓耳挠腮。

    这个人就是达奚苏合,在交州的王府里坐立不安,原来是他的夫人孟睐走丢了。

    苏合一是担心孟睐这么一丢,他无法和朝廷解释,无法和孟翦解释,这已经丢了一只眼睛,如果再来一箭,射瞎他另一只眼睛,也不是没有可能。二是担心孟睐腹中的孩子,这将是达奚苏合的嫡子,如果这个孩子丢了,他远在交州,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高门女子和自己成婚,继承人问题就还是悬而未决。

    这两个担忧烦的达奚苏合上蹿下跳,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外出寻找,可是连孟睐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报告王爷,王府周边都已经进行了仔细的寻找,还是没有找到夫人。”又是一队人马回来报告,可消息却一点都没有变化。

    “那就往远处去找,去河边,树林里去找!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达奚苏合对着下人吼道,也不知他是更担心孟睐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自己硕果仅存的眼珠子。

    书中暗表,达奚苏合和孟睐一行人,历经两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四月初抵达了交州,由于也没有提前开衙建府,只得先住进了废弃的刺史府邸,再逐渐改造。

    孟睐见这房子破破烂烂,自然是没什么心情在屋里呆着,倒是外面的森林,河流,各种小动物,和幽州大不一样,勾起了她的兴致,刚刚在府里住了几天,就要往外跑,想去周围的地方走走看看。

    达奚苏合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想多派些亲兵陪同,但无奈孟睐拉下一张脸,就是不让亲兵随从,只带了两三个马夫家奴,连同自己从孟家带来的大丫鬟就要走。达奚苏合想起自己脑袋开瓢和眼珠子被射的前车之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放孟睐他们几个人出府而去。

    出得府来,孟睐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松快,心情也稍微好了些,马夫也不怎么拘束着马匹,信马由缰,不多时就从大路进了小路,进到了密林之中。

    在密林小道中徜徉,两侧有从没见过的动物,水果,树木,孟睐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不时还要和丫鬟讨论一番,品评一下这些新奇的物件。

    “小姐,您听这是什么动物在叫啊,声音还挺低沉,不像是鸟啊。”丫鬟听到了点动静,于是问孟睐道。

    “是有声音,这一路上也看到过猿猴,似乎也不是这个声音,”孟睐示意大家安静,竖起耳朵听这个奇怪的动静,“我怎么听着像是人啊?”

    “夫人,就是人吧,你听似乎还在呼救呢。”马夫仔细听了听说道,大伙点点头,确实是有人在呼救。

    马夫和伺候的家奴把马在树上拴好,循着声音朝着呼救的方向,慢慢向密林走去,孟睐和丫鬟在车中等候,扒着窗户望着林中。

    家奴们向林子里走了也就是几十米,感觉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身边了,却就是看不见人在哪里。马夫本来还在东张西望,突然脚下一滑,就要往坑里掉,幸亏家奴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马夫才坐在了坑边上没有滑下去。

    二人稳了稳心神,才发现这是一个用树枝覆盖的大坑,声音就是从这个大坑里发出来的。二人把树枝拉开,原来这坑足有一丈多深,坑中有一个小伙子正在呼救。

    这小伙子本来以为自己得救了,可和坑上面这两位互相一打照面,一见不是自己人,反而也不敢说话了。

    殊不知这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家奴们看着这个小伙子,只见他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上身赤裸,下身穿着麻布短裤,脚蹬草鞋,身上和脸上还涂着颜料,头上插着五彩雉鸡翎,五官虽然和禾族差异不大,但这打扮明显是蛮族人,应该是失足掉进了陷阱里,这坑里还有不少木头钉子,坑里的人也因此受了点伤。不过这救是不救,反倒成了问题。

    “找到人了吗?”孟睐听没什么动静了,冲着这个方向喊道。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掉在陷阱里了。”马夫回道。

    “那救人啊,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夫人这人不好救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看看。”孟睐也是个急性子,和丫鬟一起跳下车,走到了坑边。

    那小伙子看到来了姑娘,便知道至少不是官兵,可能只是路过的禾族商贩之类的,便先开口,“各位贵客,我是这山里面的山民,本来是随我家人来此处打猎的,没想到不小心掉到陷阱里,现在腿上也受了伤,您能发发善心,把我拉上来吗?”

    “你是这山里的山民,那你是蛮族人吗?”马夫还是警惕,先验明身份。

    “我是…我是蛮族人…”小伙子有点吞吞吐吐,但还是实话实说了,“但我不是闹事的蛮族人,我们就每天打打猎,不轻易出这大山的。”

    孟睐示意马夫把人拉上来,但马夫还是有点迟疑,“夫人,王爷特地说过,不要和蛮族人接触,您看这…”

    “你看他就一个人,腿上还在流血,还能怎么着,让他上来去找他的家人吧。”孟睐还是好心好意帮忙。

    马夫和家奴几下就把这小伙子拉上来了,谁知小伙子和孟睐仔细一打照面,四目相对一刹那,掉头就跑,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我长的有那么凶神恶煞吗?”孟睐不禁问道,众人自是不敢搭话,“真是个怪人。”

    几人返回马车上,又向前走了片刻,在这密林中发现了一处湖泊,便在这湖边休息了一会,又吃了些东西,说了会闲话,不觉天色已晚。

    “夫人,不早了,咱们该往回走了。”马夫提醒道。

    几人走到马车旁,刚刚准备扶着孟睐上车,谁知从草丛里窜出来十几个和那小伙子一样打扮的大汉,只是头上没有羽毛,手中多了兵刃。

    几人也不用跑了,直接束手就擒,被这一群赤裸大汉押到了山寨里。

    达奚苏合在屋里上蹿下跳的发火时,孟睐已经在寨子中捆了一夜了,一边回忆着昨天这些事,一边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

    孟睐本来还在琢磨的入神,又是几个大汉走了过来,拉起孟睐和随行的几个人,来到寨子的大殿前,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人物要见。

    孟睐环顾四周,似乎和禾族建筑差异并不大,也是中间稳坐一人,估计是寨中大王,两边站着不少力士,可能是山寨的文臣武将,只不过打扮的都是赤裸上身,披发纹身,部分小孩子可能还没到纹身的年纪,就在身上和脸上用颜料涂抹出线条。

    “台下几人,你们可知道昨天去了哪里?”殿中大王模样的人率先发话。

    孟睐略微抬头看了看这个人,年纪有四十多岁,和自己的父亲仿上仿下,头上也带着雉鸡翎王冠,和昨日救下的小伙子一样打扮,只不过翎毛更多更密。脸上也有一条条黑色线条状的纹身,在这个场景下更显恐怖。

    “大王…我们只是行路的商人,路过此地在湖边休息,不成想就被这些壮士抓回来了…”孟睐不敢暴露身份,想办法扯谎。

    “不可能,你们说是商人,你们的货物呢?而且哪有一个小姑娘出来当家主事做生意的?”大王驳斥道。

    “我们是来此处采购的,因此没有货物,家父去世的早,所以我继承家业,出来做买卖…”孟睐为了圆谎,把自己老爹都搭进去了。

    “好了,我也没时间听你编故事,昨日你们到的湖边,是我们的圣水,是山神居住之所,你们这些异族人闯入,必定冲撞了神明,”大王看看左右,“各位,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人说应该当做祭品杀掉祭天,有人说应该到圣水中沉湖喂鱼以告慰神明,反正横竖都是死,没有一条活路。

    “好了,除了这个女孩儿,剩下的人先押下去吧,这个人有奇用。”大王单把孟睐留下,看着剩下几个人已经被带走,大王走近孟睐仔细端详,“你是狄族人,对吗?”

    孟睐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剩下几个人都是昔禾族的长相,都先拉下去了,但由于自己的母亲是狄族人,所以自己面孔也像是狄族,才被留了下来,“不是…我只是长的像狄族…”

    “别瞎编了,”大王长叹一声,“这些年狄族人杀了不少我的族人,虽然暂时被我们赶跑了,但我知道他们亡我之心不灭。今天是我儿子的十六岁生日,就用你来祭祀吧,希望神明赐福于他。”

    大王大手一挥,力士们就搬过一口大锅来,上面注水下面生火,不一会这锅里的水就开始冒烟了。孟睐看着这口大锅,煮下自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在一旁战栗。

    眼看锅里的水越煮越热,水面上冒得烟也越来越大,孟睐隔着烟似乎看到另一个拄着拐杖的人走到了大王身边坐下,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孟睐毫无准备的就被力士抓了起来,正要往锅里扔,在半空中终于看清了大王身边的人是谁。

    “且慢!”原来大王身边的人就是刚刚解救的那个小伙子,那小伙也终于看清了孟睐的脸,大声喝住力士。

    力士把孟睐放回地上,孟睐早已经吓得瘫软,坐在地上哆嗦。

    “父亲,昨日我不小心掉入陷阱里,划伤了腿,就是这位姑娘和他的随从,把我从陷阱里拉了出来,他们是我的恩人啊。”小伙子对大王说道。

    “哦,快快给这位姑娘松绑,”大王听后对台下的力士吩咐道,说罢也快步走到孟睐面前,亲自把她扶起来,“姑娘是我们失礼了,我是这寨子的主人韦获,这是我的儿子韦陀,多谢你昨日搭救。”韦获说完身搭一躬,以示感谢。

    孟睐下意识的回礼,可脑子却还是懵的,只觉得自己生死一线间,差点就要小命归西。

    “来人啊,快给刚刚那几位贵客也松绑,咱们大排延宴,感谢这几位恩人!”寨子里一时欢呼声四起,一点都没了刚才恐怖阴森的气氛。

    吃的是山珍,喝的是美酒,席间觥筹交错,自不必提,孟睐这也才缓过神来,慢慢回忆起韦获这个名字。

    韦获这个人,孟睐隐约记得听父亲提到过,他是交州蛮族的领袖,由于朝廷的触手无法伸到交州这么远的地方,就想借这些土王酋帅之手羁縻统治,这韦获,就被封为交趾王。不过可能是不服管理,也可能是不愿接受盘剥,时叛时服,朝廷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但达奚苏合此番来交州就食,有一个目的就是稳住这位韦获。

    酒足饭饱之后,韦陀特地来到孟睐面前,再次表示了感谢,并邀请她在这寨子里走走看看。

    原来这大殿后面还有不少房屋,都是民房一类的,供族人们居住,而令孟睐惊讶的是,这蛮族的寨子并不落后,并不如父亲或达奚苏合说的那样茹毛饮血,这些山民也从事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有的家庭专门编制麻布,有的家庭生产染料,有的家庭就是个小作坊,制作一些日常用品,虽然比较粗糙,但和普通的禾族村庄没太大区别。

    在民房的外圈,则是田地,种了一些粮食,但更多的还是种植当地的瓜果,定期运到广州,宁州出售,换回一些日用品,也是这些山民们和外面世界交流的窗口。

    刚刚走到了一个岔口,韦陀叫住了孟睐,“姑娘,你看这是什么?”说罢掏出了一个缺角的玉牌,上面粗糙的雕刻着狄族的飞马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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