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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皇城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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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截还未进宫,但宫城内已经起了波澜。

    大皇子达奚苏合,二皇子达奚傲睿,领着一众小皇子,跪倒在皇帝榻前,或低眉垂泪,或小声抽泣。皇帝达奚牧仁,平静的躺在龙床之上,原本强壮的体魄此时已经瘦骨嶙峋,年轻时挂着护心甲的胸膛此时也不再起伏。一代帝王的生命,就此告终,他想做的事情,也只能由后辈继续承袭了。

    “父皇走之前,就没留下什么话吗?”大皇子带着哭腔,率先发问。

    “皇上从昨日晚间,就一直昏迷不醒了,太医也曾用药,但始终未能唤醒皇上,所以皇上驾崩前,并未留下遗言。”步六孤还是如往日一样,站在皇帝身旁,只不过这次估计是最后一回了,“但皇上在半个多月前,曾单独召见了司徒王截并给了他一纸诏书,现在已经去急召王司徒入宫了,现在想来,那诏书,应该就是皇上的遗诏。”

    “好,是该宣王司徒进宫宣读遗诏。”大皇子说着,招来自己的侍卫,“带些人,去迎接一下王司徒入宫吧。”说罢又对着侍卫一阵耳语,侍卫领命后小步跑出寝宫。

    “皇上已经驾崩,遗诏尚未到达,按照咱们皇室规程,应该鸣响丧钟,王公大臣们入朝哀悼,请诸位皇子们稍安,待大臣们入宫。”阿六说完,向侍卫副统领招手,“去鸣响丧钟吧,准备打开宫门。”

    “且慢,”阿六声音刚落,大皇子就抢话道,“父皇一向爱民如子,如此深夜,敲响丧钟,恐怕惊扰了百姓安居,有违父皇的心愿。”达奚苏合自知皇位大概率不会传给他,一旦丧钟一响,百官入朝,宣读遗诏之后,他再想翻身是万不可能了,因此他要争取在丧钟敲响前解决问题。

    “大皇子这是什么话,皇上爱民如子,更应让百姓尽早知道皇上驾崩,举行哀悼,百官也更应该及时入宫,听宣遗诏。”步六孤心里明白大皇子的算盘,一步不让。

    “将军说的有理,但现在皇室新丧,政局不稳,又是夜黑风高,恐怕有歹人行不轨之事…”大皇子还在狡辩,争取拖延时间等待拔拔海日大军到来。

    “我统管宫城防卫,自认为不会出现问题,请大皇子不要再多言,以免耽误丧礼。”阿六说罢,便对副都统喊道,“快去敲响丧钟!”

    “别动,遗诏未到,看谁敢敲响丧钟!”大皇子喝住副都统,在皇上的遗体前喊到,“我的亲兵已经在殿外,会协助御前侍卫团保护皇上遗体,遗诏未到,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大哥,你深夜安排亲兵守在父皇寝宫外,不知是谁要行不轨之事,也不知道是谁要轻举妄动了。”二皇子在一旁冷笑道。

    大皇子也不回答,只是冷眼看着二皇子,一时殿内鸦雀无声,连诸小皇子也停止了啼哭。皇上寝宫外,先是一圈御前侍卫在内,然后是一圈大皇子的亲兵在外,谁也不敢妄动,就这样仗剑对峙。

    “司徒王截到!”随着护送侍卫的一声高呼,两圈人马分开一条小道,王截只身走入寝宫,一头在皇帝遗体前拜倒,痛哭起来。

    且说大皇子和自己的侍卫耳语之后,原本应该是一支队伍入寝宫包围,一支队伍出城迎接王截的,但大皇子耳语时已经交代,出城的队伍前往王截家包围,如果王截不来,就入王府搜找遗诏,如果王截来了,也可以抓捕其家人作为人质。

    王福见一支队伍奔向王府而来,连忙紧闭大门,奔入中厅报告给夫人和二位公子。

    夫人在中厅稳坐,对王淳说道:“淳儿,你父亲是不是让你听到鸡鸣,就带我们从密道逃跑?”

    “是,原来母亲都知道了,只是父亲临走时让我看管好诏书,但我并不知道在哪里…当时事情紧急,我也不好提问。”王淳见母亲已知晓计划,也不多做隐藏,直接和母亲摊牌。只剩下王老二在一旁摸不着头脑,什么密道,诏书,他是一概不知的。

    “哦,诏书你父亲给我了,我会妥善保存,你和老二准备去西郊吧。”莫夫人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你父亲还说,也不必等到鸡鸣,如果事情有变你们可以尽早出发,你们快走吧。”

    “母亲,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王淳虽也是将信将疑,但他更在乎母亲的安全。

    “唉,傻孩子,我走了,你父亲如果需要诏书怎么办?快走吧,我在家里坐镇,还有一众家丁护着我呢。”莫夫人拉着二位公子的手,“到了西郊,就在驰道边等着,我估计你孟叔叔就快到了。”

    母子三人到了书房,打开弹板,两兄弟手拿火把跳入密道。夫人见两个孩子已经走远,封好床板,铺好床铺,和王福一并回到中厅。

    “众家丁听令,”夫人发话,“老爷已入宫城,大事将发,老爷仍生死未卜,请各位与我一起,守住王府,如果老爷回来,各位是我王家的救命恩人,赏赐随便各位挑选。如果老爷回不来,大家随我一同死战,我王家高门大族,全天下同门王氏也可保各位妻小一世荣华。”

    听罢,各位家丁挺胸而立,站于门内两侧,各个手握兵刃,严阵以待。

    夫人在中厅坐阵,也手握一把锋利匕首,一可防破门之人,近身肉搏,二可防不轨之徒,留清白之身,三可在破釜沉舟之际,用以自裁。

    果然,不多久,大皇子的亲兵死士,已经将王府围住,但尚未破门而入,似乎是在等待着号令。

    王截此时也已在寝宫中站定,擦擦眼中的泪水,静待皇家的发问。

    “王司徒,步六孤将军说,皇上几日前给了您一纸遗诏,现在皇上驾崩,麻烦您将遗诏拿出,当着我们几个皇子的面,宣读了吧?”大皇子急不可耐,想速速见到遗诏。

    “啊,大皇子有所不知,我刚刚过来时,以为是皇上又对我临时有所召见,接送的将士也没有告诉我此行何事,我并不知道是皇上驾崩,所以…所以并未携带遗诏啊。”王截一边哭,一边装起了糊涂。

    “王司徒,您早就知道皇上身体欠安,凌晨召见,怎能不携带遗诏呢?”大皇子责备起王截。

    “深夜见臣,可能是有要事商量,微臣日夜盼望着皇上身体恢复健康,怎能想到皇上就这样突然驾崩呢?难道大皇子是天天盼着皇上驾崩吗?”王截嘴上一点不落下风。

    “王截你胡说些什么!”大皇子心急,但也知道自己理亏,说道,“你速速叫人取来遗诏,方便当众宣读。”

    御前侍卫快马赶往王截府上,不一会就赶回了寝宫。“报告各位皇子,大人。莫夫人在家中,答复说要安全见到王司徒,才愿意交出遗诏。另外…”侍卫吞吞吐吐,缓缓说道,“另外目前王府已经被大皇子的亲兵围住,我也是隔着大门喊话的,并未见到莫夫人本人。”

    “哦,大皇子,看来你迎接我的队伍没有接到我,就直接去保护我的宅院了,微臣在此谢过。”王截见大皇子被说的一脸通红,接着说到,“大皇子可否行个方便,让微臣回家取一下诏书?”

    大皇子好不容易控制住王截,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出走,思忖再三,叫来自己的侍卫长,“你好生照顾诸位皇子和大臣的安全,我以皇长子的身份去一趟王府,亲自请夫人把遗诏给我。”说罢便走出了寝宫。

    王截此时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由夫人来答话,想必两个孩子已经逃走,可以尽快接应孟翦入城。忧的是夫人并未按照安排逃走,估计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王截此时脸上还是镇定自若,他盘算着大皇子已经出了宫城,对步六孤大喊到,“将军,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啊!快冲破包围,敲响丧钟!”

    “将士们,冲啊!”步六孤大喝一声,寝宫内圈的将士抽出兵刃,开始向外突围,“先锋队,撕开一角,去钟楼敲响丧钟!”

    刚刚外围的大皇子亲兵,见大皇子出城,原本就摸不着头脑,心中正在打鼓。这时御前侍卫猛的冲击一下,军心更加不稳,原本兵力有优势却被轻易的扯开一角,御前侍卫先锋队鱼贯而出,冲向钟楼。

    寝宫内还算稳得住阵脚,步六孤仗剑而立,护着王截和诸位皇子,皇上的遗体还在榻上安卧,他估计是想不到自己死后几个时辰就会有这样一出宫廷闹剧。

    “孟将军,你听,是不是丧钟响了?”幽州城外西郊,身边的将领听到了动静,速速和孟翦询问。

    “等等,是的,是丧钟响了!”原来孟翦的大军已经星夜赶到幽州城外西郊,刚刚准备休整,孟翦听丧钟一响,又骑上马,“弟兄们,今事有急,随我入城,打完这一战,再踏踏实实的回家见妻儿,出发吧!”

    孟翦沿着驰道继续快马向东挺进,远远就看见前面一个庄园亮着灯,心中不禁疑惑,走近再看,这不是王截的坞堡庄园吗?再定睛一看,两位公子正在路旁招手,正是王截的两个儿子。

    “孟叔叔,孟叔叔,我们在这!”看到孟字军旗后,两位公子连忙招手叫喊,生怕错过了大军。

    “两位侄儿,这是怎么了?这天还没亮,怎么跑到郊外庄子上来了?”孟翦下马拉住两位王家公子的手,连忙问道。

    “叔叔,事情有急,请您速速进宫,救我们父亲于水火啊。”孟翦看到两位公子惊慌的样子,又和之前的密信前后一勾连,心中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

    “全军听令,后军留下一千人,守护这个庄子。剩下九千人随我入城,入城后,一千人守护孟府,一千人守护王府,其余七千人随我入皇城救驾!”孟翦安排之后,没再和王家公子寒暄,上马径直向幽州城赶去。

    顷刻间,孟翦已经入城,七千兵马直冲皇城而去,大皇子刚刚听到丧钟敲响之后,原本已经调转马头,准备返回皇城,但谁知出城容易进城难,皇城的御前侍卫团拼死力战,大皇子难以入皇城,只能听着丧钟声声,越传越远。

    由于谁都无法进城,不一会,大皇子,孟翦的大军,以及听到丧钟赶来的王公大臣,都堵在了宫城门口。

    御前侍卫见人已经越来越多,尤其是孟翦大军已至,便不再抵抗,开城门放人,此时,天已蒙蒙亮,太阳光露出一点头来。

    大皇子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只好收下武器,低眉顺眼,随众人进入皇城。

    孟翦的少数精兵,在寝宫外驻兵,和御前侍卫团一起将大皇子的亲兵控制住,孟翦率领一众大臣进入寝宫。

    王公大臣们见皇上的遗体躺在龙床上,有的暗自垂泪,有的放声大哭,一时间寝宫吵得像孝子哭坟一样。

    “好了,各位同僚,这一夜已经够惊扰皇上在天之灵了,你们还想让皇上心烦吗?”王截说完,哭声果然小了不少,“步六孤将军,麻烦宣读遗诏吧。”

    只见步六孤将军从怀中掏出了遗诏,向大家展示了封条和外侧加盖的玉玺印章。“大夏皇帝达奚牧仁遗诏,”步六孤瞥了一眼达奚苏合,只见大皇子恨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二皇子达奚傲睿,身份尊贵,品行端正,具识大体,深得朕心。宜继承大统,再兴大夏。”

    “臣王截叩见新君!”王截第一个在二皇子面前拜倒,孟翦和一众禾族大臣连忙也跪地叩首,参拜新君。狄族大臣虽有些不情愿,但见大事既定,也只好陆续拜倒,最后大皇子也缓缓跪倒在地,“臣达奚苏合,叩见新君。”最终,寝宫只剩下达奚傲睿一人站立,俯视着众人。

    随着达奚傲睿灵前即位,一场皇家闹剧告一段落,王孟二人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得以落地。

    拔拔海日的大军,虽然已经星夜兼程,但无奈湘州路途遥远,此时虽然已经赶到幽州城南郊,但已经天光大亮,且不说有没有听到丧钟,此时皇家的发丧和新君即位的告示都已经贴了出来。

    拔拔海日看着郊外的告示,长叹一口气,“大事已定,我也回天乏术了。”

    “老哥,这就不搞了?就看着二皇子那小子当上了皇帝,然后再看着王截孟翦在咱们头上拉屎?”达奚哈达虽然不服,但要不是他身体肥胖,一路上要吃要喝要休息,导致贻误了战机,孟翦真未见得可以抢先入城。

    “拿什么搞?拿我大将军的身份搞,还是拿我拔拔氏几代英名去搞?”拔拔海日不禁白了一眼达奚哈达,“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终究不会让禾族人一直骑在咱们头上。”

    拔拔海日话音刚落不久,只见一狄族小校乘马奔来,“二位将军,皇上遗诏中,除了新君即位的消息外,还有加封的消息,告示中并未贴出。”原来是先锋部队的探子,从城内拿到了加封的消息,前来报告。

    “也是,想必新君即位,总得拉拢几个老臣,先帝心里必定清楚的很,说来听听。”拔拔海日说道。

    “遗诏中加封您为太师,兼理大将军事,加封达奚将军为太尉,兼理征南将军事。”小校抱拳说道。

    “这样的话,王截是加封了太傅之位,兼理大司徒,孟翦加封太保,兼理征西将军?”拔拔海日深谙官场之道,已经猜得二三。

    达奚哈达见小校点头,说道,“老哥,不论怎么说,你现在是太师之位了,虽说是个虚名,也是百官之长,还是压了他王截一头。而且你的兵权也还在,就更胜过他了。”

    “先帝如此加封于我,是恩赐,也是敲打,让我辅佐新君。没有去除我的兵权,也是先帝信得过我,”拔拔理了理缰绳,“不过,先帝这也是想让我们和昔族人相互制衡,对王截孟翦的加封,也算是恩赐有加了。”

    “哼,加封了我一个不痛不痒的太尉头衔,过几天还得给我自己的侄子谢恩去,真是丢人现眼。”达奚哈达抱怨道。

    “你还是踏踏实实去谢恩吧,别给我找事了,”拔拔挥起马鞭,“进城去吧,也快过年了,要斗,明年也为时不晚。”

    拔拔海日和达奚哈达,上马率部向城内奔去,至此,这几股人马,算是在京师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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