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道心
赵世义拄剑而坐,低头思考后续。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不过是两个胎息小修士的矛盾。
虽然动了兵器,但终究是无人丧命。
往大了说,是附庸家族挑衅青岩山威严。
一切只在袁家一念之间。
其中话语权最重的,自然是袁云姝的亲叔祖,筑基修士袁守拙。
正想着,楼下传来一阵喧嚷。
片刻后,袁护方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值此黑山郡诸多仙族齐聚青岩山的敏感时刻,竟然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尤其风波主角,一位是青岩山筑基修士的后辈,一位是青岩山心腹附庸家族掌权者,实在让袁家面上无光。
赵世义抬起头看了一眼,起身拱手:“袁执事。”
“嗯。”
袁护方脸色颇为难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赵世义沉默不语。
围观者众多,是非曲直,很容易查清楚。
袁护方心中一沉。
若是赵世义放低姿态主动认个错,自己也乐得装糊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哪怕其余诸家要借题发挥,也无从下手。
没想到,赵世义竟是一言不发。
如此一来,袁家就必须要有个说法了。
袁云姝终于等来了靠山,哭泣道:“五叔……他……”
“闭嘴!”
袁护方厉声训斥,生怕这被宠坏了的侄女,又说出什么胡话,让事情彻底无可挽回,沉着脸上命人将袁云姝扶起,才沉声道:“诸位,此事我袁家必会给出一个交代。”
说罢,又命令道:“来人,送赵家主回住处。”
赵世义自然知道此举有几分监视警告的意味,面无表情起身离去。
……
……
赵世义大大的出名了。
与袁家嫡系冲突已经足以让人侧目。
三剑斩碎赫赫有名的青玉剑,才真正让人称奇。
稍一交流,众修士发现,这位勇士竟然是前段时间十五岁练气的天才赵世明的兄长!
清河赵家,风头无两。
洞府内,赵世义闭目修行。
袁云姝的青玉剑,别有玄妙。
赵世义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伤口处的异常气息驱除干净。
现在上了药,血才终于止住。
金明客满脸佩服。
从江湖豪侠,到黑山散修,金明客修行之路十分坎坷。
也正因为如此,金明客对人心世情颇有感悟。
赵世义举动,颇有几分江湖豪侠气,在修行界已近绝迹。
“糊涂啊糊涂……”
温白术坐立难安,在洞府中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温家在北方仙朝治下,媚上已经近乎本能。
听说赵世义与筑基后裔动了手,还斩碎了对方兵器,温白术吓得肝胆欲裂。
“义少……”
金明客去洞府外看了一眼,出声道:“又有人来拜访,是司徒家。”
“司徒家!”
温白术一个激灵,惊喜道:“是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投靠司徒家。司徒家也是筑基家族,能顶住袁家压力。”
赵世义睁开眼睛,对金明客说:“不见。”
“唉,怎么能不见呢?!”
温白术自幼见惯了各种合纵连横的权谋手段,当即大急:“应当快请进来啊。”
“是。”
金明客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赵世义不擅长权谋手段,却也知道,现在自己与袁云姝的冲突,简单来说,就是袁家被宠坏了的大小姐犯蠢闹事,自己被迫自卫反击。
若是拉了司徒家入局,岂不是将事情复杂化?
赵世义性格本就简单,可没有引两虎相争自己从中获利的城府心机。
“义少……”
金明客又回来,说道:“外面来了位道友,自称是羊牯山覃于樵。”
赵世义思考了片刻,起身说道:“请覃道友进来吧。”
温白术彻底惊呆了。
拒绝了能与青岩山分庭抗礼的司徒家的拜访,却对没什么名气的覃家以礼相待。
这赵家怕是要完!
“赵兄……”
覃于樵笑容满面,走进来问道:“伤处如何了?”
“多谢覃兄关心。”
赵世义看了一眼左肩,随意道:“已经上了药,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
覃于樵不见外的坐下来,叹息道:“我早就想来看看的,可惜家中长辈不让。直到听说司徒家吃了闭门羹,长辈才松了口。”
赵世义思考了片刻,明白了覃于樵话语的意思,点头道:“覃兄放心,来之前家中已经定好策略,我不会自作主张。”
覃于樵松了口气。
若是赵世义改换门庭投了司徒家,就成了覃家的对立面。
两人的交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嘿嘿,赵兄现在可是青岩山第一名人。”
覃于樵靠近,低声道:“赵兄说实话,你真的不慌吗?那毕竟是青岩山嫡系,筑基后辈!”
赵世义面不改色,想了片刻说道:“有些事情,你把它当天大,说不定会活活吓死自己。你把它当作小事,可能它真的不值一提。”
覃于樵愣了一下,狐疑的打量赵世义表情:“是真心话?”
赵世义沉默不语。
“好好好,信你了。”
覃于樵自然从赵世义的面瘫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又说道:“我家中长辈说,在茶楼你若是伏低做小,认个错,可能这桩麻烦早早就了结了。”
“即便是现在,也还来得及。”
“的确如此。”
赵世义目光幽深,低声说道:“可是,明明错的不是我,为何要我认错?”
“茶楼之上,我险些死在那疯女人剑下”
“覃兄可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
覃于樵坐直身体,神情严肃道:“愿闻其详。”
“当时我就想,我的确不是做家主的料。回去之后,我一定要甩开这些杂务,潜心修行。”
“然后……”
赵世义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然后,我又想,我此生侥幸踏上修行之路,必须要做出一番事业才好。”
“我宁愿被筑基修士一指头捏死,也不愿意在一个疯癫弱小的仙族大小姐面前束手待毙。”
“赵家,是袁家的附庸。”
“我赵世义,却不是袁家的狗。”
“在茶楼上,在袁执事面前,我没有伏低做小低头认错,不瞒覃兄,不是我没想到,而是我不愿。”
“我怕我做了,让道心蒙尘。长此以往,会真的成了狗,忘了自己是人。”
“如果连人都不是了,又如何修仙问道?”
“即便最后得道了,那得道的也是狗,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