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丞相宴会(中)
第一组五人上场之后,玄清身边围满了不认识的其他家小姐,都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年大小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我姓上官。”玄清不冷不热地说。
“上官小姐可学武?”那些小姑娘也算有眼力见,立马改了口。
“不学。”玄清回答。
“那平日上官小姐和大殿下……”终于问到正题。
“下棋。”玄清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毕竟也只是些春心萌动的名门贵女们。
“就没有了吗?”那些小姑娘们明显不信。
“嗯,委屈大殿下了,玄清只会这一样。”上官玄清点了点头,客套道。
上官元酒在心里骂道:那凌天佑除了长相俊朗了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配得上阿姐。
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地小姑娘们又换了话题,好像在聊兵部尚书家的事情。
什么兵部尚书家气氛尴尬,管家的不是当家主母而是兵部尚书的唯一女儿裴允儿,还有什么兵部尚书的兄长兄嫂早死,留下的一个儿子也在及笄之后被兵部尚书之妻逼去边关当兵了,兵部尚书的母亲也整日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
玄清和元酒觉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索性跑到身边冷清的裴允儿身边站着。
这样,就没人再在她们两个耳边念着念那了。
“上官小姐们还是不要在我身边待着的好。”裴允儿不想牵连她们两个。
“裴姑娘你可别赶我们走,好不容易耳边才清净一会儿。”上官元酒忙摆手。
“我担心你们两受我牵连,被其他家小姐编排。”裴允儿觉得自己还是说清楚些得好。
“别人爱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若是我们因为担心别人怎么说而疏远裴姑娘你,我们两个又与那些成日编排他人的姑娘有何区别?”元酒笑着说。
玄清也满脸不在意的表情。
裴允儿见两人是这样的性子,心中也微微有些喜欢,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嘿,这王八蛋凌天佑,还真是一个铜板也不给其他人留。”上官元酒小声骂道。
在旁边听见这话的裴允儿心都紧了,她们是不知道大殿下是有多可怕吗?
梅林中,凌天佑一箭比一箭准,一箭比一箭快,周围参赛的人连射箭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按照凌天佑的性子,他不是应该要《水柱录》吗?他本就有右虎符,再加上《水柱录》,那他对整个玄武国军事的掌管能力不是更上一层楼吗?怎么不射铜板中心反而要射落铜板,难不成,他不行?
玄清在心中想着。
那《水柱录》最后会花落谁家?
第一轮最后以凌天佑满分其他人没有分结束。
“这大殿下真是为美人昏了头。”
“就是,<水柱录>都不争去争一个木簪。”
“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几人身后传来了几家贵公子议论的声音。
元酒正打算转身去给他们长长脑子,就被一道温柔的男声阻止。
“几位在这里议论未出阁女子私事可不是君子所为。”沈江瑜走了过来,淡淡说,“况且,几位说别人坏话之前也不先看看周围,玄清小姐就站在你们前面。”
上官玄清回头,对着那几个说坏话的贵族子弟露出点笑意。
美,实在是美。
那双梨花花瓣一样的眼睛实在是勾人心魂,洁白无暇的皮肤同那精雕细刻的美玉并没有什么差别,微微泛着点笑意的嘴唇叫人移不开眼,加上那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好似画卷中的仙女出现在你面前一样动人尊贵。
而上官玄清身边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上官元酒,就像天山纯净的雪花一样俏丽动人,眼中没有半分水天城贵女的柔情,满是江湖侠女的英气和澄澈之意,那样明净的眼神实在是世间少有,或许是世间独有。
上官玄清和上官元酒分明是很像的两个人:她们都有洁白的肌肤,浓密的头发,柳叶一样的稀疏眉毛,那高挺笔直的鼻子也是一模一样,就连那脸的轮廓都叫人看不出差别。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眼睛,上官玄清的眼睛像梨花花瓣,看上去柔和聪明,上官元酒的呢,比玄清的要细长一些,所以看上去英气勇敢。
再加上两人一个学文周游四方,一个学武精益求精。
气质则一个外柔内刚,一个外刚内柔。
总之,虽然是两个一眼看上去像极了的人,但却能叫人一眼觉得不同。
一时之间,叫那几个世家子弟看傻了眼。
“几位公子若是没什么要说的,就好好看射箭吧。”还是裴允儿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裴小姐说得对……”那几人尴尬地悻悻离去。
玄清对帮她们说话的沈江瑜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沈江瑜也笑着点了点头,便也就走了。
“看来,爱嚼舌根的不是分姑娘还是公子,分的是人。”元酒笑着总结。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天下太平。”裴允儿淡淡笑着,虽是笑着,却叫玄清看出悲伤。
“百姓想天下太平的时候,天下就会太平。”玄清一边看着丞相府里的女使挂上新的铜板一边说。
她没说后半句,百姓想天下换主,天下就会换主。
“这下木簪是本殿下的了。”凌天佑走了过来,站在玄清身边说道。
“殿下威武。”玄清敷衍了句,眼睛都没看凌天佑,只看着第二组的战况。
第二组的人似乎都放弃了争夺木簪的想法,只努力射箭想穿孔,也是,谁敢和皇子抢东西。
可想箭穿过铜板,铜板还完好无缺,箭那样快,孔那样小,哪里是轻松能做得到的。
第二组一个人也没有成功。
直到第三组,有一个少年郎,射了十箭,全部中了铜板的中心,元酒和凌天佑是这样说的,但有七剑让铜板碎了,完好了三个铜板,想来也能拿到《水柱录》了。
第四组该元酒上了,玄清偷偷给元酒说不要抢了凌天佑那死要面子的风头,更不能将自己的全部武艺暴露。
元酒认真地点了头,就进场子了。
“奇怪。”裴允儿小声说了句。
“怎么了?”玄清问。
“那位射中十枚铜板中心的是齐都统家的长子,虽为庶出,但长相俊朗,为人和善,一向不争不抢,在城中名声也是很好,怎么今日这样……”裴允儿解释道。
裴允儿奇怪的地方,也是玄清奇怪的地方。
她在水天城的暗线对这位齐楷的描述与裴允儿一样,今日所举,的确反常。
第四轮开始之后元酒也就跟玩一样,懒懒散散地,一会儿射一个。
而那个叫李久宁的姑娘,很是用工,接连设下了好几个,众人都纷纷叫好。
在场子里的元酒觉察出了不对劲,那李久宁的每一箭都像在为自己合理地走到凌天佑的方向做准备。
难道又是一个爱慕凌天佑的姑娘?
这样想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阿姐在那边,这水天城中的好些姑娘都是疯的,她可别为了凌天佑而做出伤害阿姐的举动。
绝不能让阿姐有事情。
于是元酒也悄悄地移动着。
直到元酒敏锐地察觉到了李久宁眼睛扫向玄清那一秒的杀意。
就那一瞬间,元酒抽出了三支箭,和李久宁对着玄清射出的那一箭同时发出。
在距离玄清还有一尺远的地方,元酒的三支箭拦住了李久宁的那支箭,将李久宁的箭击得粉碎,她的那三支箭也跟着李久宁的箭掉到了地下。
凌天佑的反应也快,也是在那一秒,他一把将玄清拉到他身后。
玄清在那一秒具象得感受到了力大如牛的习武之人的力气,就好像灵魂还在原地,身体就被抽走的感觉。
玄清在摔倒之际紧紧地抓住了凌天佑的衣袖,凌天佑也在将玄清拉到他身后之后很快借力给玄清避免她摔倒。
正当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箭稳稳当当地射在了李久宁的脚边,几乎离她的衣裙没有距离。
李久宁吓得忙后退一步。
射箭的元酒冷冷开口:“李家姐姐还是小心些好,可别被箭所伤了。”
李久宁没有说话,只吞了吞口水,便扔了箭走了。
“站住。”凌天佑开口,本就低沉的声音沾染上了怒气,叫周围的人动都不敢动。
李久宁停了脚步,站在凌天佑面前。
玄清从凌天佑身后出来,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李久宁,淡淡开口:“为何?”
李久宁不说话。
“谋杀一品官员嫡女,其罪当诛。”凌天佑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双危险的眼睛直直地射着李久宁,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人烧成灰烬。
平日里的凌天佑本就叫人觉得可怕,现在的凌天佑简直叫人魂飞魄散。
唯独玄清和元酒不怕。
玄清叹了口气,扯了扯凌天佑的衣袖,淡淡道:“李小姐本就不是故意地,放她走吧。”
“非也,我就是想杀你,你也不必在这惺惺作态。”李久宁的眼睛平静得像死水。
周围的人倒吸了口凉气。
“既如此,你给我个原因吧。”玄清总觉得李久宁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朱雀国,火神寺。”李久宁缓缓吐出这六个字,双目直视着玄清。
这下玄清想起来了。
“那小乞丐……”玄清双眼询问李久宁。
“她不是乞丐!”李久宁突然大声吼着。
玄清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李久宁事情的真相。
“你可愿信我一次,我在你耳边告诉你真相。”玄清说。
李久宁直视着玄清的眼睛,看了很久才勉强点头。
玄清走近,在李久宁的耳边开口:“那日,你的双胞胎妹妹被……”
突然,李久宁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插向玄清的肚子。
玄清早有防备,用手死死捏住那匕首。
钻心的痛一瞬间贯穿全身。
凌天佑和上官元酒要上前来,被玄清的声音拦住:“都不准过来!”
“你妹妹被玄武国太子强暴之后求我给她刀去报仇,凭她一人之力哪里能是阎珩的对手,我便想劝说她先活下去,她抽出我身边侍卫的剑想要自尽,侍卫极力想拦住,就在侍卫抢回剑的那一刻,她扑了过来,她在气绝前将一个玉佩塞进了我手心。”手中的血不停地往地上滴,比树上的梅花还要显眼,玄清本就天生血少,她说完这些话就觉得头晕,她便用另一只手扶着李久宁的肩膀,继续说下去,“我的行踪实在是不能透露,便只好让侍卫将你妹妹的尸体一起带走,找了个地方给你妹妹立碑,那个地方在朱雀国神火城外的红木林里,你随时可以带她回家。”
说完这段,玄清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继续说:“我坚持不住了,这实在是太痛了,你且信我,我叫人去取玉佩。”
玄清的话太过具体,李久宁心中自是有几分相信,她松了手中的匕首,看玄清的眼神中隐隐约约有了愧疚。
“元酒!”玄清喊了一声,元酒立马上跟前来扶住玄清。
刺客,玄清的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在暗处的华年又不好贸然出现,他知道,玄清最怕疼,从前在青龙国的深山之中被毒蜘蛛咬了玄清可在他面前哭得泪流成河。
现在没哭,也只是因为她最最最爱面子。
“都是误会,李家小姐认错人了。”玄清开口解释。
“我认错了,玄清小姐长年在天山,不是我当年拜访朱雀国结下的仇家。”李久宁跟着附和,随后转身向吴峰谢罪,“实在抱歉。”
“蠢货,还不赶快去找医师来!”吴峰看着在远处周遭温度比雪还要低,他心都是紧的,生怕凌天佑发疯治他防御不力之罪。
很快,玄清被人领着去了屋子里接受医师的治疗。
伤口很深,看得出来李久宁是下了死手的,医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在为她止血,玄清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睡去。
周游的经历告诉她现在睡去死掉的概率很大。
好在半个时辰之内,医师终于止住了她的血,为她上了最好的药,包扎得也是小心又再小心。
现在全水天城的人都知道玄清在凌天佑心里的分量了,就连玄武宫里的那些人,也有了耳闻。
包扎好了,玄清便昏睡了过去,还伴随着低烧,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醒的时候也就说些叫他们不要担心,不要责罚李家姑娘的话。
屋外,凌天佑冷冷地盯着李久宁,要不是元酒出来转达玄清的话,他早就把面前的人宰了。
这一瞬间,他的心猛然一紧。
什么时候,玄清成为了能左右他情绪的人了?
凌天佑在心中骂自己蠢,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
不过,这一切在玄清心中,也就只是因为两人的约定,迷惑天下人所做的行为。
想到这里,凌天佑竟然长舒了一口气。
李久宁只站在院中的角落,任由着雪往她身上落,再化成水浸湿她的披风。
狂风不停地呼啸着,吹着门口凌天佑的脸,吹得李久宁浑身发抖,他们两人都怎么也不动。
直到房屋中的门再次打开,两个人都出来了。
玄清将包扎着的手藏在厚厚地披风中。
“你才睡了半个时辰。”凌天佑的语气尽量藏着怒气。
“在这儿我睡得不踏实。”玄清心中其实是怕李久宁有个三长两短。
“那便现在送你回去。”凌天佑身材高大,挡在门口,看上去强势,其实只是不想这凉风吹到玄清。
“我与李姑娘说完话就回去。”玄清抬眼看着凌天佑,眼里的坚定告诉了凌天佑这事情不简单,“你和元酒去梅园继续参加宴会就好。”
看来这事情不仅不简单,反而还很秘密。
犹豫片刻,凌天佑还是依着玄清,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元酒也觉察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寻常,这次也没闹,转身就去了玄清所在房间的附近梅园转悠。
“李姑娘,进来说吧。”玄清开口,李久宁才动身进去。
屋子里暖和得烧着碳,李久宁浑身冒着白烟,可见她在冰天雪地中待了多久。
玄清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将腰间的普通玉佩打碎,华年瞬间闯了进来。
“我没事,就是想叫你出现。”玄清迅速解释,然后很快说,“叫人把那翠玉佩送过来,越快越好。”
玄清提到了翠玉佩,华年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没再多说,点了点头便退出去了。
“我随一位老者出游四国一城的行踪是极其隐秘的,还请李姑娘不要泄露半分。”玄清坐在位置上缓缓说着,“那年我去朱雀国都城办事,在火神寺庙中发现了贩卖年幼女子的暗道,正准备派人前去查看,你妹妹便冲进了我的马车中躲了起来,我便只好改了计划先叫人驱马车离开那里,你的线索应该是查到了你妹妹上了我的马车和那摊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