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山
药房的工作繁杂且无聊，宋青羽需要做的就是每日打扫药房，照顾下面药引子的饮食，说是照顾，其实就是把弟子们吃剩下的东西从伙房的泔水桶里搬到这边，然后一人一碗，看着各种各样的杂物混在一起，宋青羽皱紧眉头，这东西给猪吃还差不多，不过药引子们倒是不挑，有的吃就行，还管他是什么。
每到这个时候，宋青羽总是把段柠汐叫到一旁，往她怀里塞了两个馒头，馒头里面还夹着几片肉。
“吃吧，这个比那些好吃些。”宋青羽满不在乎地说道，将腰间挂着的竹筒水放在旁边地上。
轻轻咬了一口，松软的馒头搭配上沾满酱汁的肉片是那么好吃，慢慢品尝着口中那绵软辛香的味道，段柠汐的泪水不自觉滑落。
本就不会哄女孩子的宋青羽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落泪，显得手足无措，一边用袖子轻擦段柠汐脸上泪水，一边说道：“怎么了这是，哭什么啊？别哭别哭，乖哈。”
宋青羽不说还好，这一说，段柠汐的泪水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滴落，嘴里咬着馒头不断发出呜咽声，身体不自觉地抽动颤抖。
看到段柠汐哭的越发来劲，宋青羽脑海里闪过许多安慰人的画面，最后学着电视剧里面的桥段，一把拉过段柠汐抱在怀里，一手搂着腰，一手轻拍其背，轻声哄着。
过了许久，段柠汐渐渐止住哭声，语调含糊地问道：“云羽师兄，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宋青羽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感觉很亲切，觉得，觉得……”宋青羽一时语塞，只能不断干笑。
听到这拙劣的话术，段柠汐也笑了，可能宋青羽也不知道这宛如银铃般的笑声已经深深叩响他的心扉。
突然，两人都不出声了，突然起来的安静一时间让气氛显得有些许尴尬，只有远处那些药引子们吃饭发出的呼噜声。
“嗐，”段柠汐叹了一口气，吃完了一个馒头的她把另一个递到宋青羽面前，道：“云羽师兄，你吃么？”
宋青羽把馒头推了回去，道：“我吃过了，不饿，你吃吧，刚刚你为啥叹气呢？”
段柠汐眼神暗淡，“因为我是药引，是注定要被师傅带走的，你没必要为我单独开小灶，我以后和他们吃一样的就好。”
段柠汐把馒头放进袖口，拿起竹筒喝了几口水顺了顺，向着那些药引子们走去。
“段师……柠汐。”
宋青羽站在后面轻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似乎是想要拉住段柠汐一样。
段柠汐回身浅笑，一个酒窝出现在脸上，伴随着那微红的脸颊印在宋青羽眼中。
“云羽师兄还有事么？”
“没……”
将药引们吃剩下的一些残渣倒进旁边大坑里后，云落走到旁边，拿出几张纸说道：“云羽师弟，师傅让你下山一趟，把纸上的这么东西备齐，记得叮嘱那些掌柜快些送上来，别耽搁师傅的登仙大计，否则我也难保师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哦哦，好的。”宋青羽接过纸条后把手伸到云落面前，食指和拇指搓了搓。
云落道：“干啥？你只要和他们说好就行，至于钱财，让他们送上来后一并付了。”
宋青羽嘿嘿笑道：“云落师兄，师弟我想问你借点儿小钱，这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想买点儿东西。”
云落笑了笑，道：“好小子，打主意打到你师兄我头上来了，钱嘛，没有，不过我有个法子告诉你。”
“啥？”
“你不是在跟着师傅炼丹么？把你炼的那些丹药卖给山下药材店的掌柜，至于钱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么？”
“这样能行么？我炼成功的也就一些止血散，这玩意儿最多止止血啥的，比跌打药也强不了多少啊。”
云落抚额道：“师弟啊，别这么实诚，你别忘了咱黄天道的名声在这块地界可是数一数二的，这地方不论何人都得对咱们门下弟子礼让三分，而你又是咱师傅亲传弟子之一，这招牌不用白不用啊，那些个凡夫俗子一听到是咱师傅亲传弟子亲手炼制的东西，甭说好不好用，你就夸大了吹，说什么止血无敌，不管是断手断脚只要用上这个，即刻完好如初，你看他们会不会跟见了鱼的猫一样不管不顾。”
“哦！”宋青羽恍然大悟，“多谢师兄指点，那个，可以带个人下去么？”
云落贼笑道：“怎么，小师弟有情况啊，不会是和门内哪个小师姐师妹看对眼了吧，我可告诉你，师傅可是禁止门人在一起的啊，说什么以后都是成仙的仙人，不可困守儿女情长。”
“师兄瞎说啥啊，我就是看她太可怜了，想顺便带她出去看看而已。”
“嗯？是药引？”云落诧异道。
宋青羽点头。
拍了拍宋青羽肩膀，云落没说什么，转头向外走去，宋青羽以为没戏的时候，云落的声音传来，“我帮你搞定守门的师兄弟，不过你切记不可对她动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师傅炼成丹的。”
“多谢师兄。”宋青羽开心向着云落离去的方向行礼道。
当宋青羽把段柠汐带出那个阴暗的地洞时，段柠汐显得十分开心，原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看到天空中的太阳，这一刻，她开心地笑了。
“谢谢你，云羽师兄。”
“走吧，我带你下山。”
换了一身衣服的段柠汐在阳光下宛如一只紫蝴蝶般翩翩起舞，精致的小脸，明亮的紫色眼眸，修长的紫睫毛，以及那柳眉和三千紫色发丝，宋青羽看着这一切，觉得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朝气和快乐，而不是像老鼠一样躲在那阴暗逼仄的地洞，等待着被人如挑猪狗一样挑到屠宰场宰杀。
“呼，压下心中思绪，宋青羽带着她朝着黄天道大门走去，穿过一排排木屋，走过炼丹房的时候段柠汐身体一抖，宋青羽看到她那害怕的表情，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就这么十指相扣般往外走去。
时不时路过的黄天道弟子让段柠汐跟的越发的近，最后两人甚至都要贴在一起了，感受右臂传来的绵软与颤抖，宋青羽知道她是害怕，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好在路过的弟子们也只是看了他们两眼，并未说什么。
“似乎黄天道的弟子很少闲聊，也基本上不会一起走。”一路走来，宋青羽这才发现除了他们俩，其他的黄天道弟子都是一个人独行，就算路上碰到了也不会说一句话，只是眼神交流一下，即使两人有着相同的目的地，也不会结伴而行。
终于，二人来到了大门口，守门的两个师兄弟正是那日宋青羽发疯时摁住他的俩人--常言、常语。
“两位师兄好。”宋青羽笑着打招呼，就准备从他们身边走过，常言微笑点头表示回应，常语一言不发，好似没听见，二人也不拦着，任由宋青羽带着段柠汐下山。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在青石台阶上形成一片斑驳的树影，二人行走在这树影间，渐渐没了之前的紧张和害怕。
没了压抑的气氛，段柠汐开朗了许多，松开宋青羽的手在这树丛间穿梭，一会儿摘下一朵野花闻了闻，一会儿捏住一只毛毛虫仔细观察，宋青羽面带笑意的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嗯？”宋青羽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树丛间除了有几只小鸟飞过，什么也没有。
“是我的错觉么？”宋青羽自语道。刚刚他感受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窥视，这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云羽师兄，怎么了？”走在前面的段柠汐看到宋青羽迟迟没有跟上来，返回来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宋青羽摇了摇头，带着段柠汐继续朝山下走去。
一道人影从树荫间出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露出一抹笑意，手指间夹着一张折完的白纸鹤放在嘴边轻声默念咒语后往天空一抛，那只纸鹤就像有生命般朝着天空摇摇晃晃地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中，做完这些后那人身形一闪，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踏。”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二人来到了山下的村镇，镇子上清一色的黄瓦屋顶，每间屋子前都竖着一面黄色三角旗，镇上的人服饰也以黄色为主，无论男女老少头上皆绑着一块黄色头巾，只有一些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头上什么也没有，宋青羽牵着段柠汐的手准备往镇子走去，人来人往的镇上不这样做万一走丢了就不好了，沿途的镇民看到宋青羽身上的黄色道袍，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像他行了一个道礼，宋青羽一一回应，大约走了五步，眼前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路上车来车往，鸣笛声，行人交谈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