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过去与现在
肢体被撕碎，土壤被掀飞，墙壁在猛烈的冲击下轰然倒塌。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其景象也不过如此了吧。
没有预警，没有先兆，就像从地里钻出来的僵尸一样，大批异象出现在了广域西北部的第十农区——日入附近。
但不知原因为何，在这种危及存亡的关键时刻，城门却大开着，无人看管。而且这片地区的太阳粒子注入器也失去作用，用来拦截异象入侵的粒子墙壁逐渐消散了。
“它们太多了，快去拉警报！快……”
用来延缓袭击的两道防线全部失效，海量异象发疯般涌入其中，驻扎在此的几个反应小组毫无抵抗之力，没过多久就全部成为了它们的口粮。
在房屋外的居民抱头鼠窜，但终究跑不过四足的啮咬兽。他们接连遭难，发出绝望的惨叫后随即像纸一样被撕成碎片。
差不多三四米高的四爪异形原地跳起，它发出刺耳的怪异叫声，用锋利前爪刺穿了试图躲藏在柴草堆里的人。
屋内更是无人幸免，能够无视障碍的幽灵体、撞碎玻璃进入室内的飞行异象俨然在封闭的空间里开启了盛宴，甚至有些大型种直接砸开墙壁闯入其中。
这片农区彻底沦为了异象们的乐园，从残缺遗体流出的鲜血染红小河，探照灯打出的血光直冲天际。
“救命！救命！来人救救我啊——”
“为什么屏障没有了？对策局的人都在哪里？”
警报声狂响，但仍盖不过人们的悲鸣，进入区域的异象势不可挡，蹂躏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爆炸声，咆哮声此起彼伏，转瞬间这片土地大半都化为了火海。
“求你了……帮帮我……”
身旁的男孩两腿一软倒在血泊之中，从后背渗出的殷红浸透了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他用最后一点力气说出这句话，接着就停止了呼吸。
刚过完14岁生日不久的万临迎来了自出生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不行，是致命伤，没救了。”女孩紧紧拉住浑身颤抖的万临，“别傻站着，跑起来！”
万临还没有从眼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就被女孩拽着一路飞奔，可从手腕上传来的痛处却在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但是，爸爸妈妈他们还……”万临失了魂一样望着身后燃烧的房区。
“万叔万姨肯定没事的，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
趁着异象们啃食猎物的功夫，身处花园中的几个孩子连滚带爬，向着远处的水稻田里跑去。在那边有一个粮仓，合金制成的墙壁足够结实，可以当成应急避难所。只要不被围攻，应该能撑到对策局的到来。
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万临回头看去，是两条长着六只眼的“鬣狗”正朝这边追来。
“赞德尔，你要干什么！”
名叫赞德尔的男孩大喘着气，越跑越慢，最后他捡起地上的一根长树枝喊道：“别停下，走啊！”
“这怎么行……”
赞德尔用力咳嗽了两声，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我跑不动了，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像个战士一样，你们别管我了！”说完，他摆好了架势，但身体依然抖个不停。
赞德尔是万临平时除了身旁女孩外最好的朋友，他们总是一起在这片农区里四处探索。
尽管外表瘦弱，但他一直都有一个梦想——成为像父亲一样强大的异象对策员。
然而就在昨天，收到出现ss级异象的通讯后，他的父亲就被总局紧急调动到了北部沙漠附近的赛特扇区。
父子二人都不知道这一别竟成永远。
看着好友迟迟不肯离开，赞德尔挥泪迈开步子，怒吼着向异象冲去。
万临那句“对不起”已经到了嗓子眼，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女孩依然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腕，但他已经感受不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了。
踏过泥地，翻过草垛，向着粮仓的方向一路没命狂奔，最终还是只有他们二人抵达仓库门口。
女孩抬起应急拉杆，厚重的金属大门像个垂垂老者，开启速度异常缓慢。
就在这时，仿佛是被开门声吸引，一只高大怪物从仓库之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奇美拉……”
面前的异象身高有两米多，直立行走，长着形似羊头的巨大脑袋，但上面有一只眼睛，两张嘴。其下的躯干部分极其彪悍，突兀的硕大尾巴上布满由宽至细的尖刺。
它浑身血污，步步向二人逼近，与此同时后面的异象很快也要包围上来了。
“死亡”这两个字出现在了万临脑海中。
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呼吸也处在失控边缘，汗珠从额头不断流下，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心，啊！”
女孩用力将呆愣原地的万临撞进大门缝隙里，但是急速飞来的尖刺却在她脖颈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好似条红绫在空中一洒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啊！”
回过神来的万临发出崩溃般的嘶吼，可是喉咙已经全哑住了，说出去一句完全听不出是什么的话。
“果然还是想去看看不一样的地方啊。”女孩捂着脖子，对万临勉强挤出个苦笑。
“决定了，今天……就在今天，我要逃出这里……去环游大陆。”
万临望着那淡粉的眼瞳，在火光中，她化作一道剪影，晶莹泪水宛若颗颗断线珍珠。
“万临，不用急着找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出发了。”
拉下拉杆，大门渐渐关闭。
女孩回过身去，使劲抹了一把脖子上溢出的鲜血，洒向周围的异象。
“来追我啊，你们这些怪物！”声嘶力竭的呐喊传进万临耳朵里。
血液猛烈的往脑子里冲，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他想要站起来，可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只能趴在地上挣扎。
对了，门……门！
万临想要重新打开大门，但是他在里面并没有找到拉杆，这扇阻隔一切的铁门只能从外面单向开启，他就这么被女孩亲手关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小柳！”
透过大门最后的缝隙，万临眼看着她滑下土坡登上一辆单人悬浮载具，随后便引着一群异象朝远方离开农区的路奋力冲了出去。
……
咚——
“啊？什么声音？”
巨响震天动地，惊醒了万临与何柔柔。
完成整备的欧阳浊与乔毅铁此时也一起冲到窗边。
尘土飞扬，一时看不清外面，但随着暴雨倾泻，空中的尘土纷纷化作地上的泥浆，窗外渐渐清晰了起来。
雨中一个模糊的的巨影正朝着这个方向缓缓赶来。
“这，这是什么……”何柔柔颤颤巍巍的说。
欧阳浊望着它胸前亮起的核心说：“糟了，竟然还有一个乙型，这大概是某种巨像吧，放着不管结果让它偷偷把核心包覆完成了。”
一部分乙型会把甲型的血肉重塑，包裹在核心周围或者间接利用起来，这是乙型独有的一种自保方式。
直到现在万临还清楚的记得，当年书上用鲜艳的红色大字写着：在没有积累足够多经验前，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战略转移”，也就是先跑路。
巨像越来越近，乔毅铁是又气又急。
“哎呀，今天怎么老出现恶心人的东西？别说这么复杂了，欧阳队长，你就一句话，现在是打还是跑？”
“放弃这次的任务，全力撤退。在它面前刚才的类拟态都和蝼蚁一样，凭现在的我们甚至无法碰到它的核心，要想办法离开这栋楼才行。”
“那外面那些东西怎么办？”
乔毅铁往外一看，之前那些到处徘徊的异象早已不见了踪影。
“乙型异象会进行无差别攻击，弱势的一般都会躲着它走，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那我们抓紧吧。”
正打算要走，可巨像察觉了四人久久固定在它身上的视线。
“哦哦哦——”
大雨丝毫不能掩盖冲天的怒吼，巨像劈开雨幕向这里冲了过来。
欧阳浊看着下方一楼的顶棚说：“这里会被攻击到，我们跳窗出去找路！”
“队长，我可以走的，放我下……啊！”
他把何柔柔扛在肩上，首先从窗口翻越而下，万临与乔毅铁不敢怠慢也紧随其后。
落在棚顶的四人闪开巨像双手重击，接着两两散开回到地面。然而那栋楼就不那么好运了，强力的一击砖石四溅，楼体当场被砸出个豁口。
“你们快看，它的样子不太对劲，就好像是在……”
这次攻击之后，巨像的行为发生了变化，它就好似在拦住几人一样，把后面的教学楼挡了起来。
“在保护里面那个核心吗？”欧阳浊肯定了万临的猜测。
乔毅铁问道：“那这样的话，如果表现得没那么有攻击性，它也许能放我们出去？”
虽然异象的行为方式与正常生物不同，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下，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被撵着到处跑要好得多。
“试一试吧，大家一起慢慢往后退。”欧阳浊小声说道。
此时巨像一声低吼，伸出手在四人身后升起了数面土墙。
“看来还是没那么容易啊。”
“小心，它能改变地形，不要被关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