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归来者名为英雄
复古造型的路灯照亮脚下的水泥地面，一直延伸到远方。万临闲庭信步，走在主楼之后的中央大道上。
夜晚凉风把树林吹得沙沙作响，同时也吹走了他浅浅的睡意。穿着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这条主干道上来来往往，有说有笑。
现在还是凌晨，但周遭灯火通明，先前的紧张气氛已然被微风带往天边。
“今天是个不眠夜啊。”
万临撩开挡路的树叶，走进一条捷径。他迈开步子，小心踩在结着水珠的石板路上。
这条小路一开始时还很狭窄，只能让两人并肩通过。沿着打光灯前行一段距离后，随着道路变宽，广域那宏伟的白色城墙便映入了眼帘。
这里是广域的边界，也是连接总局与停机坪的关隘。
有着大坝般高度的城墙在这里被设计成了“w”状，中央黑色涂装的厚重大门上满是加强筋。即便来的是巨型异象，没有点真功夫也绝对破不开。
远远望去，几位全副武装的对策员正在门前值班，核查出入者的身份。
万临递上他的列兵证件，穿过城墙，来到了位于东部城区与丙号农区之间的机场附近。
这里是一片宽阔的复合材料场地，上面用散发着橙色荧光的全息警戒线分割出一块一块起落坪。红绿指示灯有规律的闪烁着，大大小小的聚光灯将这里打得宛如演唱会现场。
景象夺目到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凯旋的战士，而是不知从哪来的大明星。
“这……也太夸张了吧。”
抬头环顾四周，万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停机坪这里灿若白昼，但实际上点亮这些灯光需要的粒子并没有想象中多。现在万临有点明白为什么即便会污染环境、引发异象，也总有人宣扬太阳粒子具有的那些优越性了。
机场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甚至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他们不约而同的向西边夜空眺望，翘首以盼“救世英雄们”归来。
终于，夜幕中出现了几个闪烁的光点，那是运输机上安装的航行灯。
引擎声轰鸣作响，首先抵达的是两架护航机，它们从人群上空掠过，盘旋在机场周围。
在人群的呼声中，点点微光悬停在起落点之上，接着缓缓下降。借助机场周围明亮的光线，万临终于看清了这架千疮百孔的小型运输机。
不大的机身上被打穿了数个小洞，在机身中上部还有一个大洞，从这一头甚至能直接看到另一头的景象。不仅如此，洞的周围还像被融化过一样，现在已经发黑凝固了。
万临觉得这已经不能叫飞机了，叫飞行棺材还差不多，都被打成蜂窝了还能回来可真是个奇迹。
运输机刚一落地，地勤组就立刻围了上去。
“舱门变形了，打不开！”
“切割机呢？快拿切割机来！”
伴随着四射的火星，身着蓝色工装的维修人员便紧锣密鼓地开始舱门破拆工作。
这真不是出去斗法了吗？
望着这么严重的损伤，万临对行动小组的经历越发好奇了起来。
运输机的装甲异常坚固，费了好大劲工作人员才将舱门彻底破开。紧跟着，他们一个熟练的抽身腾出位置，让后方等候已久的医疗部人员先进入其中。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够安然无恙。
几分钟后，率先从舱内走出来的是一位束发戴眼镜，身穿形如长衫般防护服的男子。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
用手挡着刺眼的探照灯光，那人走到围观群众前说道：“请大家不要担心，异象已被处决，小组成员全员生还。”
“好！太好了！”
“你们真是太棒了！”
男子说完，欢呼声、口哨声，还有震耳欲聋的掌声久久不肯停息。
紧随其后的是位重甲壮汉，他最外面的厚实装甲几乎全都黑掉了，随着走动，表层碳化的碎屑飘落在风中，像是蜕了层壳一样。
壮汉打开头盔，其下是留着光头，脸上有一道又长又深伤疤的粗犷面容。他笑着向人群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大碍。
“是顾徽和汉克，太好了，他们没事！”
万临被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吓了一激灵，扭头一看，是身后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大声喊了出来。
原来他们人气这么高的吗？
对于初来乍到的万临，总局内很多风云人士他都没有亲眼见过，像处决小组这些精英也不过是知道有这号人的程度。
见她如此激动，万临弱弱地问道：“那个，他们两位就是……”
“啊，你是新来的吧，我告诉你。你看那个又高又帅的人，他叫顾徽，是总局最厉害的随队医师，还是高级驾驶员。后面那个有点凶巴巴的大叔叫汉克，他也是个很强的护卫。还有啊，顾徽最喜欢的是……”
少女盯着顾徽两眼放光，眼看透露的内容逐渐刹不住车了，万临只得带着尴尬的笑容被人群裹挟着继续一点点前进。
再次探出头来向前方看去，只见顾徽四下张望，向着人群中大声喊道：“大夫！阿斯克大夫在这吗？”
“我在呢，顾徽。这么着急，难不成我的老主顾又又又要不行了？”
这时，一个个头不高的人回应着顾徽，从对面人群中不紧不慢的挤了出来。万临想起他曾在各个部门的简介板块上看到过这人。
阿斯克大夫？他就是那个30来岁就当上医疗部的主任的人……
阿斯克体格中等，披着一件整洁的白大褂，可里面却是黑色衬衣搭配条纹短裤，脚上踩着洞洞拖鞋。一眼看上去，绝对猜不出这样的人竟是个主任。还有一点就是，不知为什么，万临总觉得这个人的精神面貌不是很好。
阿斯克大夫双手插兜，弯着腰驼着背，用带着严重黑眼圈的双眼看向顾徽。
“又要麻烦大夫你了。”
“还是这么客气呢，跟我不用这么拘谨。”
与此同时，医护人员利用悬浮担架抬着一名女子从机舱里走了出来。
虽然进行了最低限度的处理，可女子身上盖着的白布依然被染红了一大块。即便如此，她英气十足的脸上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痛苦的样子。
“喂，这异象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像这样的，我还能再打一个呢。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噗嗤。”
阿斯克没有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对对对，但下次有这种话的时候请起来说，不要躺着说，雷组长。”
“啊？你这熊猫说什么……小心我……”声音渐行渐远，骂骂咧咧的雷枝岚被医护人员火速抬进救护车，随即向后方驶去。
目送其离开，阿斯克一抹脸，把笑容收了收，“她怎么伤成这样？还有飞机也是，都被打成筛子了。”
“这次的异象很麻烦，一开始只觉得它是个圆滑的大光球，但其实它的核心像蜂窝一样，可以全方位放出射线。”顾徽以做检讨的口吻向阿斯克大夫陈述着。“详细情况我会写成报告的。”
阿斯克大夫与顾徽边走边聊，时不时也会向汉克问上几句，最终三人在医护人员带领下，登上另一辆救护车驶离现场。
“哎？我记得去了四个人啊，还有一个呢？”疑惑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很快，大家看着工作人员全都离开了停机坪，而紧接着，一群黑衣人从出入口闯了进来。
他们火速进入机舱，不一会便围着一位直到现在还没有解除武装的银发少女撤了出来。
这帮人并没有与先前四人同行，而是前往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万临见状问道：“这位又是？”
“她吗？她叫柳荧霜。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联合重工’的人。如你所见，只有出任务的时候她才会过来，而且在人前她从不打开面罩，所以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就是说啊。”少女旁边的男人插话道，二人的对话他应该已经听很久了。
“都什么时代了，这种个人信息少到堪称可怜的人简直是不正常。就像是，就像是……唉，可能小姑娘是比较在意隐私的人吧。”
就像是故意隐藏起来的一样。万临在心里将男人的话补全。
“柳荧霜啊……”
与其他几人不同，这还是万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他却条件反射般联想到记忆里的那个女孩。
还记得当时，她衣服上也有一个手写的“柳”字。
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时过境迁，那女孩应该也变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可望着柳荧霜的背影，一瞬间，她们的身影在万临眼中重合了起来。
在过去几年里，万临利用“职能之便”在广域和训练营周围寻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而此时，一个念头赫然浮现在了万临心中。
对啊，联合重工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她会不会在那里呢？
想到这，万临赶紧挤出人群，绕着场边，朝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去。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些人已经上车朝远方开走了。
石柳联合重工是广域能够诞生的重要因素之一，现在能够应用的科学技术与武器装备几乎都出自他们之手。
其总部位于广域的西南方，也是整个大陆的西南方。即便从总局乘车，也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抵达。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重工的安保十分严密，除非受到邀请，否则一般人无法进入基地，强行靠近只会被门口的自动炮塔撕成碎片。
“可恶，下次如果能和她见面一定要问个清楚。”
自从昨天下午出任务后，直到现在万临也没怎么休息过。而且他的武器在战斗中坏的坏，丢的丢，后面还得找个机会去和欧阳队长商量解决办法。
最近这几天大概不会再接到新任务，是时候回去放松放松了。
忙活了一整晚，少年拖着沉重的双腿原路返回。
进到宿舍，他艰难的爬回床上。虽然床硬得跟石头一样，但是他对此毫不在意。
今天的万临倒头就睡，没有再失眠。
……
女孩稚嫩的脸上满是喜悦。
“你知道吗？这里我觉得最好看了。”
“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男孩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仿佛是怕她只顾欣赏景色，结果被不平的田埂绊倒。
可孰不知如果按照身高来看，他们二人好似一对姐弟，弟弟不想姐姐走得太快，于是便打算伸手将她拽住。
女孩头戴草帽，乌黑的长发是迎风飘动的丝绸，破旧又不合尺码的淡灰色长裙在地上拖拖拉拉。
二人走入一处花海之中，一排排的薰衣草接连成片，一直延伸到天边，视线所到之处皆是靓丽的紫色。
然而走走停停，女孩最终却来到了一丛突兀的铃兰跟前。她用发卡撩起一侧挡住眼睛的刘海，接着折下开满白花的一枝别在头上。
“好看吗？”
迎着朝阳，女孩左眼中淡粉的虹膜异常澄澈，可她的右眼却已然失焦，那是失明之人才会有的灰白色。
“好奇怪的花啊，你觉得它好看吗？”男孩反问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最好看了。”
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她把最初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眼前的女孩对于大片大片的薰衣草漠不关心，反而只是蹲在这丛铃兰旁边反复观察，这让男孩不由得陷入了疑问之中。
“这里有那么多好看的花，为什么你会喜欢一丛这么奇怪的啊？”
“为什么啊……”
稍微顿了顿，女孩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因为……它和我很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