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头老母爱无尽
“元英姐……”
“嘘！”
徐妈一根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又对罗来子指了指外面，罗来子即刻心领神会，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俩人抱着孩子悄声走出房子，罗来子不自觉地踮起脚走路，生怕弄出声响！
徐穿尘家的三层自建房前有个小院，是用泥土砌筑起半米高的矮墙，再在墙上插上削得整齐的短棍。房前正门有一条鹅卵石小路，路长不过二十步就能走出小院，院子没设院门，只在栅栏围墙留了宽大的口。
开口两侧的木栅栏上各挂两串五帝钱。
淮城北这边许多自建房都是这样建院子的，也都会在门口挂五帝钱。因为淮城北的老人们说院门大开，五方神才可方便关照，能利财进，避祸趋福！
久而久之，这边的人连院门都不装了。
徐妈引着罗来子走到栅栏围墙缺口处，徐妈轻拍徐穿尘，头贴近罗来子小声道：“那个男孩叫蔡鸿，他妈妈就是你对门的王姐，他们好像是……”
徐妈拧起眉头，想了一下继而说道：“他们是三年前夏天来我这的，那孩子这里有点问题！”
徐妈抬手指了指脑袋。
罗来子抿起嘴，微微垂下眼皮，点了点头。
实际徐妈不说，罗来子也能感觉到那男孩的不对劲，他进门的时候肩膀撞了一下她的胸，当时她惊讶之余，还有点害怕！
徐妈又道：“他们来这半年，那个蔡鸿总打他妈妈，我和老徐怎么劝导也没用，有时候还骂我们呢！我本不想让他们继续租下去了，租金我都打算全退给王姐，让他们走，但是王姐……找过我和老徐，她实在是可怜！”
“王姐她怎么了？”
引得罗来子好奇，她睁大眼睛，看着徐妈问道。
俩人怀里的孩子也支起耳朵听着！
徐妈开口继续道：“她家孩子从小就有问题，总打人、骂人，一旦王姐要教训他的时候，他就痛哭流涕说自己知道错了，但是转头又那样，他控制不了自己！
因为孩子……王姐丈夫跟她离了婚，给了散伙钱就离开了淮城！”
“但是王姐始终没放弃蔡鸿，觉得他能治好……”
徐妈叹了口气，又道：“王姐把市里的房子卖了，在我这租房。起早贪黑，一天做三份工，就为了给她孩子治病，毛巾破了洞都不换，实在是不容易！”
罗来子咬了咬唇，小声问道：“元英姐，你觉得那个蔡鸿比之前好了吗？”
徐妈低垂眼帘，想了一瞬，缓缓道：
“他以前……时常会尖叫，总对着人叫，没人惹他也叫，叫声吓人。刚才……倒是没叫，但还是觉得瘆人！”
“等王姐晚上回来，我要找她谈谈。蔡鸿这样的话，可不能让他们继续住了，宁可多退给她一个月的租金，”徐妈抚摸徐穿尘没几根毛的头。
“我家小尘才一岁，胆子也小，万一吓坏了可怎么办？”
罗来子听到后，咬起嘴唇，也摸了摸罗大根的头。
徐妈不经意地一瞧，倏尔扬起嘴角：“你家大根这是什么表情？”
罗来子垂头瞧看，怔了一下，可又在抬眼一刹，眸光扫过徐穿尘的脸……她忽而凝起眉细看徐穿尘，喃喃道：
“你家小尘……”
二人即刻垂头去看自家孩子，徐穿尘沉着脸，浅淡的眼瞳警惕地盯着一处。罗大根视线落定，双瞳漆黑，似古井无波，眼神犹如冰川迸发冷意，透着不是一岁多的婴孩该有的沉稳！
她们顺着孩子的视线抬头望去——
“妈呀，吓死我了！”
徐妈一惊，脱口叫道，她汗毛直立，浑身上下都冒了汗，而罗来子瞪大了眼睛，脸上褪去血色，后退了一步。
自建房二楼右边的一个玻璃窗站了一个人，透明窗子透出蔡鸿的上半身。他眉毛高高挑起，小眼似两粒黑豆黏在惨白的脸上，目光直直地射向她们，嘴角上扬，弯起夸张的弧度。
他突然抬手，两根手指捏着一条灰色贴身裤，然后一点点地塞进嘴里！
他嘴巴被撑得张开，贴身裤从缺牙那处挤出一点。他怪异地歪了一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手指摇摆几下过后又抵在嘴唇上，似在告诫不要背后说他坏话！
蔡鸿缓缓地离开窗子。
罗来子一下下地抽气，眼睛仍旧紧盯着那窗户。
徐妈嘴上呼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不存在的汗，她喃喃道：“他没好……病得不轻，比之前更吓人了，必须让他们搬走！”
罗来子毫无血色的脸皱成一团，她一手抓住徐妈，要哭出了声：“元英姐，那个灰色……是我的裤子！”
徐妈一阵恶寒，身子猛地打了个颤。
她急忙握住罗来子的手，声音坚定道：“我一定让他们走！你别怕，必须让他们走！”
徐妈往房子那迈了一步，罗来子正准备跟上一脚，徐妈突然折身，两人相对。徐妈心里乱得不得了，手心出了汗，等八点王姐下班，还得要几个小时，她忍不了！
“走！去镇东找王姐去！”
淮城最北，是祥和镇。
镇西一片儿基本上都是自建房，只有几栋低层居民楼。镇东边有个商贸城，但跟市里的商贸大楼不一样。
这个商贸城更像是小商铺集合地，外面红砖墙围着，占地面积挺大，里面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商铺。
商铺大多是卖小吃的，也有卖几家卖衣服和生活用品的，还有一处搭了菜市场棚子，棚子里卖菜、水果和肉。
租客王姐在商贸城里的一家叫元宝馄饨的店做工，因为那家馄饨店的老板娘是镇上出了名的好大姐。
整个商贸城，她家给的工资是最多的！
徐穿尘家离商贸城要走十五分钟左右，距离并不远，但是徐妈等不及了，她跑去路边打了个车。
徐妈和罗来子抱孩子上车后，司机听到去商贸城笑了一下：
“姐，这么近还用得着打车？”
徐妈干笑了一声：
“着急！”
司机撇了撇嘴，一脚油门三分钟就到了！
徐妈掏兜准备拿钱，司机摆了摆手：“姐，你不用拿了，三五块钱的，等下回再搭我车，一起结算吧！”
徐妈没说话，而是掏出一把零钱，点了五元钱放到副驾驶座上：“下次专挑你车打！”
司机摸了摸头，嘿嘿一笑：“行！姐，你着急就快去吧！”
下车后，罗来子跟着徐妈的脚步飞快，她边走边问，声音带喘：“元英姐，那个蔡鸿要是知道你不租给他们了，会不会……”
徐妈顿住了脚，两臂怀抱徐穿尘越发的紧，她嘴抿了抿：
“那也不能让蔡鸿继续住了，他就不是个正常人。同一个屋檐住，我们都得疯！”
徐妈带人直奔元宝馄饨店，还没进店，就瞧见里头王姐两手各提铁桶在往外走。王姐极易辨认，她花白头发，腰背佝偻，肩膀朝一边歪斜得严重，看头发和身型就知道是她！
王姐微微垂着头，走到店门口，一股作呕的味道缓缓漫过来，徐穿尘即刻屏住呼吸。
他瞄了一眼王姐手里提着的铁桶，桶里面装满了泔水。
徐妈轻轻叹息，不禁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