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诗经·十月之交》
十月初一,天狗食日,雷电轰鸣且闪亮,江河沸腾,天不安地不宁,人间百姓恐上天降临灾祸。
这日,在九曲以南的不甚有名的一个小国—圣天国国内发生了件大事,天大的事情——
宰相崔氏府内六十三人另加两条狗,同时暴毙!
死状极其诡异,且死状一致——
尸体聚集一处,仰头立于地,身体倾斜,无损伤不见血,眼瞪如牛大,死不瞑目。
圣天国国主听闻噩耗不顾天狗食日恐怖天象,不顾大臣阻拦硬是要亲自来看。国主亲临崔府进门后惊得一身冷汗,惶惶半日只下了一道口谕:
天之罚过,即刻火葬,烬骨填海!
时间应当正午,天地却昏黑。
口谕下发一瞬,消息如风般传进了国内百姓家里——
执行之时,圣天国百姓纷纷出门,竟是把对天狗食日的恐慌抛之脑后。不期而遇的百姓们在崔府外围了一层又一层,他们全神贯注地瞧,更有甚者爬上了树去瞧!
还有百姓双手合十,凝望黑暗的天际,口中默念: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天狗食甚后,日面开始生光。
昏天黑地的一刻过去,大地也逐渐复明。一队士卒在崔府大门院内的空旷之地铺好树枝柴草,并把六十五具尸体一具一具地搬来堆放其上。
一国宰相,整府灭门,国主不彻查死因只归于天降惩罚,甩了道口谕就抽身离去。就地火葬,挫骨扬灰,坟冢牌位什么的都没有,这就是要将崔府上下人等从世上抹杀!
多大仇多大怨?
宁愿城中焚烧黑烟漫天,也不愿多耗一个时辰送到郊外执行火葬!
这得是多着急?
为防走水,士卒在焚烧地周围摆满水缸。在执行点火的一刻,爬上墙头和大树的百姓们皆是摒弃凝神,目光灼灼……
在他们的神情中能看出——“痛快”两字!
士卒最后将火把丢在狗尸体上之时,爬上树的有个脸色惨白的男子,他双目登时一亮,捏紧的拳头一震,其酣畅之意不言而喻!
大火一起,僵硬直挺的尸体淹没于火中——
百姓的表情是压抑着的激动,他们眼含热泪,但他们没有高呼;他们双手紧握,但他们没有齐声鼓掌;他们不期而会,但他们没有多逗留也没有多看。
他们恨,恨极了崔氏一门的强暴,但他们又怕,怕崔氏变成恶鬼再来欺辱他们!
黑色浓烟升空,百姓们安安静静地陆续撤离……
日食过了,天也亮起来了。
这一日,别国百姓战战兢兢躲在屋子里担心天狗食日是上天预示灾祸来临,而圣天国百姓在天狗食日这一刻集体出门观看崔府满门焚尸扬灰!
崔府六十五条命的突然暴毙,离奇的死因也就永远跟尸体一起焚于火中。国主不想知道原因,百姓也不想知道原因,圣天国没有谁想知道崔氏一门是怎么死的。
人杀的也好,那就是有义士除暴安良。天杀的也罢,那就是天理昭彰,神仙显灵!
他们只道恶有恶报,死了就好!
·····
“别给她痛快,用力剐!挑断她的筋,继续剐!”
“我要见她血流成河!”
“六十五条命,千刀万剐!”
阴司迷魂殿中人声鼎沸。
宽阔深远的大殿,华灯竟放,天地精灵龟蛇浮游,四大地府判官神像位列大殿四角,顶吊判官长之神像。
观其判官长神像,女相端正奇丽,身姿曼妙,清冷俊逸中透着一种淡淡地慈悲。
这女神像之下——
是血泊,一大摊血流在玉石地上鲜红刺眼!
她本人撑着膝盖呕了一口血,继而缓缓撑起身子,舔掉唇角残留血迹,慢慢调整呼吸。
半刻,她扭头看向左侧那群发出嘈杂声音的冤魂们,从它们身上一个个地扫眼,将崔府六十三人和两只狗全都看了一眼。
她摊起鲜血淋漓的手,血顺着被剐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流下,流至手肘,淌到地上!
她嘴角牵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现在我后悔了!”
这话一听,左侧冤魂即刻快活起来,终于见这女神仙服软了!
雷刑一个时辰,女神仙嘴硬如铁,宁死不肯认错,看来是剐刑让她害怕了!
崔府冤魂喊道:“她后悔了也不够,再剐她一个时辰让我瞧!”
崔府冤魂立即有人应和:“还不能解我们心头恨,给我剐她!”
大殿右侧有十殿阎王在前坐镇,后排是阴司十大阴帅,他们不动声色地望向大殿高位。他们似乎在等高位之上的大帝下发剐刑指令。
高位者是阴司最高神主——酆都大帝。
此刻,大帝的一缕神识坐于大殿高位,这缕神识有其形却无其貌,其身形威风凛凛,其容貌如烟如雾。
“神荧,你后悔什么?”
大帝声音沉如梵钟,似千年古刹内飘来几声钟响,悠远而沉重。空谷传声,殿内回旋,迫得冤魂噤声,不敢造次。
即刻安静的迷魂殿,众之目光投到神荧身上,只见她站在血泊中莞尔一笑。
“悔……给他们判得太轻了,不该赐一个痛快,我该判得他们……死无全尸!”
冤魂一听即刻暴走,脚下黑色怨气升腾!
他们怒视神荧,魂体颤动癫狂,死时恐惧涌入脑中——
一个月前,崔府闹鬼,吓尿崔相。
持权而霸的崔宰相,连夜奔逃到王宫,命国主为其调用高僧!
国主屈辱为宰相去梅花寺请高僧,奈何高僧不肯出寺,崔宰相则面斥国主无能!
丞相又花重金请几山道士,奈何道士临门不进却落荒而逃。无奈之下,崔宰相命全府烧香拜佛,求神相助!
崔府上下数十人烧香一月,心念抵达,阴司收到其香火,派阴差牵魂。
可崔府凶魂过于狠戾,阴差又上请阴帅,阴帅亦无计可施,继而又上请判官,四大判官同凶魂缠斗败下阵来!
这时,判官长神荧来了!
神荧是新官上任,四大判官恐神荧压制不住凶魂,要去上请十殿阎王之时——风云突变,阴云压得崔府战栗不止!
在阴司众神惊愕的目光中,神荧贴近那只凶魂吸纳了他的黑色怨气。
随后——
神行判决!
天狗食日,红光大放……
六十五道天灵杵从天而降,插死在请神相助的崔府满门身上,连那两只狗都没放过!
阴司众神呆立原地,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像是甲方请乙方公司解决难题,谁料乙方不解决难题却把甲方给解决了!
吓得四大判官直呼: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你烧我烧大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