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宝，找个人照顾你吧
正围着病床看卓恩遇的乔家人被这么一问，一时间都怔着。
千俞不耐烦道：“这里是病房，我弟弟需要休息，我很抱歉，也很谢谢你们替我照顾他，现在我回来了，那么麻烦你们出去吧。”
孙丹蓉笑容僵在脸上，乔教授更是一脸茫然，据他们了解的情况，卓恩遇并没有哥哥啊？
乔逸可不是你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主儿。
“弟弟？”乔逸打量了一下对面站着的人，问他，“阿遇不曾有哥哥，你哪门子的哥哥？”
千俞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他忍着没发火，冷声道：“不算哪门子，但也比你这个外人重要。”
话罢项时越推门进来，他不笑的时候太像个混黑的人，再者加上那短寸和西装，一般人不会这么打扮。
乔逸非常不满这两人的行为，但他不认识卓恩遇的朋友，不知道关系究竟好不好。父母都是文雅人，断然不能让他们受别人脸色。
于是他示意父母不要着急，三人先出去了病房。
“儿子啊，这俩人谁啊？真的是阿遇他哥哥吗？”
乔逸面色难看：“不是，如果他有家属，以后也只能是我。”
这次乔教授和宋丹蓉很遗憾没能和卓恩遇见面说话，但也很满足儿子终于开窍，知道自己追媳妇了，于是老两口挽着胳膊回家去了，准备明天再来。
乔逸去找了一个朋友询问过后，回来见病房里的人依旧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卓恩遇如今还是不够信任他，不然他都不知道站在病房里所谓的“哥哥”是谁？那小畜生也没给他讲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上次他本来想用一些手段来探索，被乔泽知道后和他大吵了一架，不允许他去催眠。
后来他也想了想，确实如此。
他不能只想着活体实践，忘记这个人是他想要带回家的，卓恩遇不是他的实验体，他不该为了探究新的发现，用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人来做实验。
小畜生撩而不自知，如果卓恩遇会拒绝他，那他该怎么办？
第一次喜欢这么一个人，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欢。
若是就此这么放弃，却又舍不得。
推门进去，卓恩遇已经醒了。
“宝贝，你就别再操心了，阿遇有人照顾，我们先回去休息吧？你都一晚没睡觉了。”
“你闭嘴！”千俞瞪了项时越一眼，“我一夜没睡怪谁？”
自知理亏的项时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嬉皮笑脸道：“阿遇快劝劝你哥，得知你住院后连夜赶回来，飞机也没……嗯！”
项时越话说一半，突然闷哼一声，卓恩遇往他脚下瞟了一眼，强忍着没笑出来。
“你醒了。”乔逸过来探了探他额头，没看站在一边的俩人，“还没完全退烧，再住两天，先吃东西把药吃了。”
卓恩遇心里一股暖流：“唔，我想吃鸡汤泡饭～”
“……”
带着点沙哑的声音格外让人怜惜，本想调侃他，话出口却像撒娇一样，让在场的三人均是一愣，就连他本人也被吓了一跳。
乔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后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今天有鸡汤喝？”
卓恩遇迅速看了一眼千俞快成锅底的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道我特么刚刚是在撒娇吗？
呸，真肉麻！
然而乔逸将一碗粥递给他，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暂时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回家去吃。”
“……嗯，谢谢。”卓恩遇接过一碗粥，又看了一眼千俞，忍不住说道，“千俞哥，要不你先……”
“哼！”千俞话都没听他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病房，项时越感激的看了一眼被千俞当成敌人的乔逸，赶紧追了出去。
乔逸十分不解千俞为什么这么仇视他，可突然又想到刚才另外一个男人好像在叫他宝贝，思绪万千过后，他心里终于舒坦了。
至少他不是情敌。
病房里很安静，卓恩遇捧着一碗粥吃，乔逸则坐在一旁给他削水果。
很平淡的白粥，卓恩遇却觉得比鸡汤泡饭都好吃。
“逸哥……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的。”
乔逸一顿，看着手里的苹果没说话。
卓恩遇也没看他，只是望着那碗白粥继续说：“我没有味觉，你猜对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听到卓恩遇这么坦然承认，乔逸心里还是被那“没味觉”三个字给刺得生痛。
“其实有时候，你的智商没有乔泽高。”卓恩遇扯了扯嘴角，“他早就发现了，只是没问我，请我去吃饭的时候，他会主动给我介绍没吃过的菜品。”
乔泽虽年龄小，头脑却是精明的，这一点乔逸并不反驳。
只是他知道为什么没有给自己透露过一点消息？乔逸拿着手里的苹果想，若是真就这么告诉自己，大概很多事情都要变味了。
“我只是觉得你讨厌我，不会愿意和我说。”乔逸抬头，露出一个苦笑，“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我希望我自己也是，这样，我就不怕了。”
他想过直接去询问，但在没有确定卓恩遇是否会喜欢他，接受他之前，他不敢，他很渴望挖掘到卓恩遇的内心里，甚至希望自己得到一切关于研究的信息，可他动心了。
没人愿意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是他这个一无是处，毫无人性的医生也一样。
卓恩遇是个易碎品，一定要好好保护，这是乔泽告诉他的话。
“要说这个世界上，我最愿意讲的人。”卓恩遇将碗里的粥几口喝完，笑道，“可能就是你了。”
明明是笑着的，乔逸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克制的眼泪。
是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孤身只影。
“阿遇。”乔逸把手中的苹果放下，犹豫了很久才下决心握住了他的手，“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来照顾你？”
如果你想过，那么，可不可考虑一下我？
我虽然性格不好，嘴巴也不好，我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可是我愿意为了你去学。
卓恩遇被那热源包裹着，手背上传来温暖直直流淌到他的心房，他想笑，真的，他保证自己真的很想笑，可出声却带上了哭腔。
“……逸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乔逸就已经得到了答案，愣神几秒，他再也克制不住将人抱在怀里，越抱越紧，再也不舍的松手。
卓恩遇让生活磨平了棱角，可他也只是个孩子，在过去那饱受摧残的生活中他甚至不觉得活下去有什么意义，他明知卓国财不该这么安逸的活着，却又忍不住努力赚钱让他活久一点，只有这样他才算有个家。
如果那天那人死了，那他说不定也会跟着去见妈妈。
乔逸，是个意外之中的幸运。
在这之前他没考虑过能活多久，甚至不对任何事物以及人愿意示好，他的心里只有努力赚钱，然后维持现状久一点，让那个男人活得久一点。
卓恩遇又住一天后高烧才退，出院后乔逸将他接回家照顾。他之所以晕倒并不是感冒或者营养不良，而是长期积在心里的事情没法诉说，直到卓国财去世以后才彻底爆发出来。也是因为心中抑郁而结，神经一下受不了这么大的爆发力，所以才会出现晕厥发烧。
或许在他心里也奢望过这个父亲对他好一点，像别人父亲那样将他扛在肩上飞高高，摔倒可以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在哪里摔倒就在那里爬起来，这始终都是奢望，很可惜没有等来。
一场大雪过后，太阳懒羊羊出来上班，赶走了天空中示威的那几片云儿。
墓地庄园。
听卓恩遇说，母亲去世的时候年不过三十，或许还没如今的乔逸年龄大，红颜薄命，大概是老天实在可怜她，所以将她提前带走了。
对于母家亲戚，卓恩遇一概不知，小时候依稀记得他问过妈妈，自己有奶奶吗？
妈妈好像说过有，又好像只是笑着摇摇头，告诉他外婆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在一家慈善机构做事。
其他信息一无所有。
“你的味觉，是怎么导致的？”乔逸转头看着侧身的人，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带走了一些病态，反而让卓恩遇有些懒洋洋的。
“记不得太清楚了。”卓恩遇深吸一口气，过去蹲在妈妈墓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张黑白照片，“可能是被他用开水烫坏了，也有可能是让他被他打坏了。”
乔逸皱眉，不解道：“打？”
沉默很久以后，只听到他低应了一声“嗯。”
卓恩遇看着母亲，眼眶不知不觉又酸了起来，“小时候他嫌我骂他畜生，他喝醉就会把我当做畜生，那种很细，很细的针头，可以扎舌头，还有一种很长很长的软条，可以把我舌头绑起来，这样……我就可以闭嘴听他话了。”
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可乔逸觉得这会已经天崩地裂，冰封雪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只大冰箱，山冷地在颤抖，河水江流冻地僵硬了，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深吸一口凉气，可一口气提上来怎么都咽不下去，仿佛喉咙里哽了一个东西一样，久久咽不下去。
那时候卓恩遇太小了，从出生就没得到过父爱的他，自打记事起就活在恐惧中。妈妈死了，父亲酗酒赌博打他。
每一次父亲喝酒，他都要丢半条命，是皮带打得皮开肉绽，又或是被拉到厕所头塞进马桶里冲水。
他越反抗，身上的皮肉就越痛，越是求饶，那人越兴奋，折磨自己的手段便越狠。
只是失去一个味觉而已，对卓恩遇来说，他能捡到一条烂命，就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妈，我给你报仇了，他死的很难看，这么多年，他当年怎么打你，我就怎么还回去了。”卓恩遇脸颊贴在冰凉的墓碑上，眼泪不断流下滴落在墓碑上，“妈妈，我想你了。”
对于一个还不经人事的孩子来说，父母就是天地，父亲为天，母亲为地。
而对卓恩遇来说，父亲是地狱，母亲是天堂，想要逃离地狱去天堂，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因为从出生他的翅膀就被折断了，一只没有翅膀的雏鸟，注定是翱翔不了的。
能支撑他活着的希望是卓国财，他要让这个男人痛苦死去。如今人已经没了，可他却十分想念妈妈，想要让那人的一条命，换妈妈回来。
这天卓恩遇在墓地待了很久，久到乔逸脚都冻僵了，久到那墓碑上的泪珠都成了冰珠。
晚上乔逸拒绝了父母要来看卓恩遇的好意，也挡住了乔泽想来当电灯泡的不自觉。
从墓地出来后，他直接把人带回了家。煮了姜糖水，俩人盖着一条毛毯窝在沙发里，对面的电影还在持续演绎，具体讲的什么故事，他们都不知。
卓恩遇情绪不好，靠在他肩膀沉默着。
这个时候乔逸却没有伶牙俐齿的说词来安慰喜欢的男孩，只能安静的陪着他，给他一些安慰。
他回不到过去帮助那个孤独无助的他，但是现在，他可以做个很好的聆听者，最起码，这个男孩不再是孤独的。
不知过了多久，乔逸肩膀都酸了，他转头一看，肩膀上靠着的人已经何时睡着了，若不是能听到他的心跳，让人都有一瞬间错觉，他真的还活着吗？
额头碎发遮住了大半个额头，哭肿的双眸此刻还泛着红，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让人知道他此刻睡得不安。
梦里好像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乔逸伸出指头轻轻抚平，接着点了点他的眼尾，指尖传来湿意，应是男孩在梦里向妈妈诉苦。
于是这晚，俩人就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乔逸不曾挪动，卓恩遇则在乔逸怀里安稳地睡了一觉。
他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果有，那也只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如今不知是累极了，还是身边有了乔逸，却是睡得如此香甜，一个噩梦都不曾有过。
从这天以后，乔逸走哪都会牵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