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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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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看了岑初语一眼。

    岑初语神色很淡,也不看他,说:“看,偷着笑你都迷恋上我了。”

    “好的我知道了,这边建议您先领个号,排排队。”

    毕竟追她的人,都能排到太平洋去了。

    许宛畅笑得弯下腰,毫不遮掩的笑声让许濯的眉梢微扬。

    他也扯出一个笑来,轻轻握了一下岑初语的手,交叠的两只手上,婚戒显眼。

    “我这不是排到了吗?”

    岑初语:“……”

    很好,与许濯的第一次口头battle,以她脸皮还不够厚,以失败告终。

    ……

    车稳稳当当停下,许宛畅听见院子里的狗狗的叫声,兴奋地跑了进去。

    岑初语刚在车边站定,许濯从驾驶座走下来。

    她决意要扳回一城。

    “你为什么总喊我老婆?”

    她声音冷冷的。

    “你不是我老婆?”

    “……”

    许濯轻笑一声,手肘靠着车,轻轻撑了一下额头。

    说:“别误会。”

    “我只是不想许宛畅告状。”

    都是演戏罢了。

    岑初语抿了抿唇,没有再开口。

    许濯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才怪。

    ……

    两人也走进院子里。

    熟悉的庭院,西边的晚霞绚丽夺目,院子里两旁栽种的沙漠玫瑰正一朵朵簇拥着,岑初语多看了几眼。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小时候也常常跟着父母来许家拜访。

    甚至因为奶奶很喜欢她,一年级的暑假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月。

    当时许宛畅刚一两岁,家里只有岑初语是女孩子,院子西角的秋千椅甚至被默认为是岑初语的专属物。

    那些渺远的记忆好像还在昨天,岑初语默默收回眼。

    进了家门,还没走入大厅就听见许泽义与人交谈的声音。

    岑初语跟在许濯身后,在看清沙发上的客人是谁之后,脚步毫无预兆地顿住了。

    许濯的视线也锁定在了许泽义右手侧沙发上的白衬衣的男子。

    他回过头去看岑初语,看清她眼里的些许慌乱,自嘲一般,扯了扯嘴角。

    往回退两步,他手扶住岑初语的肩,微微屈身在她耳侧低语:“这就慌了?”

    岑初语侧过头去看他,他的笑里分明有戏谑的成分。

    于是她挣脱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两步。

    奶奶适时看到她,喊着她的名字,将她拉到身边去坐。

    “奶奶,不是说家宴吗?”

    许濯站在岑初语身侧,居高临下,口气也谈不上多友善。

    话里话外都在质问,为什么家里多了两个人。

    “那你问奶奶也没用,这是你爸的客人。”

    奶奶侧了侧身,似乎在用肢体语言表达,她也不太喜欢这两个不速之客。

    但沙发上的乔明宇悠然自得,喝了一口茶,跟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许濯。”

    “好久不见,初语。”

    “这是……宛畅?”

    许濯冷哼一声,岑初语微微颔首,垂下了头。

    只有许宛畅,老老实实走上前来,喊人。

    乔明宇带着金丝镜框的眼镜,白衬衫与他斯文沉稳的气质相符,声音是温润的,眼神都是不带任何攻击性的。

    相较之下,同龄的许濯,反而像只偷穿了大人衣服还要装硬气的小学鸡。

    “明宇是来谈事的,我留他在这吃饭。”

    在气氛变得更凝滞之前,许泽义适时圆场,止住暗自交锋的势头。

    奶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找了个借口,把岑初语和许宛畅拉去了二楼。

    许宛畅人在二楼,心思却还都在一楼大厅里。

    天知道,能碰到许濯跟乔明宇正面交锋的场景,她有多兴奋。

    奶奶看出她的心猿意马,轻轻拍拍她的头:“小丫头,别只知道看戏。”

    许宛畅揉了揉脑袋,仍旧笑嘻嘻的,问:“奶奶,明宇哥旁边那个是谁?没见过啊。”

    “女朋友吗?”

    奶奶飞速地扫了一眼身侧的岑初语,说:“嗯,说是未婚妻。”

    又赶在许宛畅开口之前,连忙说:“走,去看看蛋糕做好了没,两个丫头跟我走吧。”

    -

    既然明说了是许泽义的客人,许濯就是再想找茬也没有正当理由。

    于是饭桌上,气氛越发诡异。

    许家老宅是欧式建筑风格,西餐厅宽敞明亮,暖色调的墙纸上挂着几幅油画,长方形的木桌中央摆放着烛台与花束,每个座位面前都整齐摆放着刀叉等餐具。

    刀叉与盘子摩擦总要发出声响,而过于沉默的饭桌,让这些声响显得过分刺耳。

    岑初语抬了好几次头,坐在主位上的奶奶和许泽义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而左手侧的许濯更是用切割牛排的动作力度,展现了他此刻心情很不愉快。

    岑初语不是健谈的人,因此想要打破这沉默,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间漫长到,她恍惚感觉自己高脚杯里的红酒是她身体里缓慢流动的血液,粘稠而毫无活力。

    “听说初语去年开了工作室,现下如何?”

    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乔明宇,更没想到他破冰的话题是岑初语。

    岑初语用刀叉将盘子里的西蓝花夹起来,放在盘子的角落里,没有抬眸,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说:“挺好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选择开个人工作室了,不过以初语你的才华,开工作室是正确的选择。”

    乔明宇笑着说。

    “但愿。”

    岑初语终于将盘子里的配菜挑拣干净,抬起头来,冲着乔明宇微笑。

    话题进行到这个程度,是实在的失败。

    但许濯忽地将她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整桌的焦点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他身上。

    岑初语有些不解:“?”

    “没想到你还挺挑食。”

    许濯匆匆看她一眼,低下头去,将她费心挑拣到盘子边缘的配菜全部都赶到自己盘子里,随后,利落地拿起刀叉,将岑初语盘子里的一方牛排,裁切成小块,又递了回去。

    这动作自然到,奶奶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乔明宇微眯了眯眼,放下酒杯,说:“许濯和初语感情很好。”

    许濯递过去一个“那当然,还用你说”的表情。

    许泽义轻轻咳嗽两声,问了几句乔明宇生意上的事,话题终于移开,岑初语也松了口气。

    ……

    但乔明宇兴许是那种时时刻刻要展现自己温润性格的人,临到下饭桌了,他忽地起身举杯,想要与岑初语碰杯。

    “祝初语的工作室一切顺利。”

    岑初语脚刚着地,肩膀被人轻轻按下去。

    许濯拿起她的酒杯,举起来算是示意,根本没碰乔明宇的杯口,仰头一饮而尽。

    “我老婆不爱喝酒,我替她喝。”

    “对咯,不能让初语喝酒,不是还在备孕吗?”

    奶奶挥挥手,似乎对许濯的做法十分满意。

    “对,在备孕。”

    许濯撂下这一句话,拉着岑初语的手,将她拖出西餐厅。

    岑初语跟在他身后问他:“什么时候要备孕了?”

    许濯一直将她拽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才说:“奶奶想要个孙子,我今年27了。”

    “所以?”

    “所以?”许濯转过头看她,眼底有隐隐浮起的戾气,“所以我说我们在备孕,有问题?”

    “空给奶奶希望是不是不好?”

    “那你不如现在就去跟奶奶说,我们是合约夫妻关系。”

    岑初语:“……”

    她抿了抿唇,她听出来许濯的情绪是真的很差,她约莫也知道原因,于是选择沉默,不想与他爆发争吵。

    -

    饭后大家仍旧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乔明宇的未婚妻岑初语其实认识,她长相清丽,圆圆的一张巴掌脸有些幼态,是靠零售业起家的庞家的千金庞思静。

    她看起来很安静,时常只是带着笑静静聆听。

    也许是坐久了有些无趣,于是她执意要去给大家添茶。

    奶奶不喜欢陌生人在自家里走来走去,于是趁着人还没走远,在岑初语耳边轻声说:“初语,帮奶奶看着点。”

    “好。”

    进了厨房,陈嫂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岑初语,指着正忙着烧水的庞思静,喃喃说:“哎哟这怎么好,让客人干活。”

    岑初语安抚似的拍了拍陈姨的肩,笑:“没事,也是庞小姐的一点心意。”

    庞思静朝她笑笑。

    她又说:“小心点就好。”

    等水开的空隙,庞思静说:“经常听明宇提起你,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岑初语:“是,以前匆匆见过几面,今日应该算正式认识。”

    “岑小姐很漂亮。”

    “过奖了,庞小姐也很有气质。”

    “还很有才华,听明宇说是珠宝设计师?”

    “学这个专业,混口饭吃而已。”

    ……

    一来一回的毫无意义的对话,莫名使得岑初语有些烦躁。

    她也不是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明白这些对话里暗藏着什么情绪,更明白庞思静看她的眼神里带着的审慎意味。

    于是只盯着烧水壶,只期望能快点逃离这个令她呼吸不畅的地方。

    “盯”的一声,水烧开跳闸,岑初语松了口气,走上前一步,说:“我来吧。”

    她拿起水壶,庞思静也走过来,手贴着她的手。

    “不不,我来就好。”

    “那你来吧。”岑初语利落地松手,却也知道滚烫的开水的威力,小心翼翼将水壶放下,对庞思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庞思静笑容里有裂缝,拿起水壶来,像是手腕没有力气,歪了一歪,整个水壶失去了平衡。

    热水源源不断从壶口里倾洒出来,经过大理石台面的反弹,有水珠烫在岑初语右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哎哟,这可怎么办。”

    陈姨先失声喊出来,不到片刻,客厅里的人全部一窝蜂聚集在厨房门口。

    水泼出来了三分之一,岑初语的手背,一半是红的。

    庞思静像是要急得要哭出来:“对不起啊岑小姐,是我太不小心了,天,这可怎么办?”

    岑初语抽回自己的手,打开水槽的水龙头,一边冲,一边冷声说:“没事的,我冲一冲就好了。”

    “什么就好了?”

    许濯的声音。

    他走过来,皱着眉头看到岑初语白皙的手上,烫伤明显。

    还未开口,庞思静真的落下泪来,一脸悔恨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太不小心了,这可该怎么办……”

    许濯冷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这种拙劣的演技,许宛畅做错事想要赖账在他身上时,不知道在许家上演了多少遍。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演技连许宛畅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什么怎么办?”

    他唇角下压,眼神不耐。

    “把你手也烫一下,不就好了。”

    “啊?”庞思静失魂落魄一般,呢喃出声。

    在看清许濯眼里的厌恶之时,她又不自觉心生恐惧。

    许泽义厉声道:“胡说什么呢!”

    许濯无畏地耸了耸肩,又挂起笑来:“开玩笑而已。”

    “看庞小姐这么紧张,替她减轻负罪感而已。”

    “你说是吧,庞小姐?”

    庞思静被他的眼神震慑到,几乎是下意识地,茫然点点头。

    那边岑初语也冲得差不多了,许濯拉着岑初语的手。

    “我送你去医院。”

    “一点烫伤而已,不用去。”

    “要去。”

    岑初语拗不过他,于是点点头。

    与众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乔明宇忽地拉住岑初语的另一只手。

    他垂下眼睫,表情十分诚恳:“抱歉,初语。”

    许濯无端冒出一股无名火,用力将乔明宇的手拂开,冷声道:“乔先生有空在这道歉,不如教教未婚妻,怎么做事小心一点。”

    说罢,就拉着岑初语出了家门。

    许濯拉着岑初语的手很用劲,她简直怀疑他是拽许宛畅拽习惯了,感觉自己在他手里就是一个麻袋。

    于是她小声抗议:“手,疼。”

    许濯拉开车门,没有松开她,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

    许宛畅:【你生怕嫂子不知道你迷恋她是吧?】

    许濯单手打字,眉头皱起来。

    许濯:【?】

    许宛畅:【收着点儿,小心被原地离婚。】

    许濯咬了咬牙,毫无预兆地,松开了岑初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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