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再遇顾岩
绿叶微颤，空气中尽是兰花的幽香，脑袋莫名眩晕起来，身子仿若不由控制的倒了下去。若一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分明看见了那双清冷的眼，认真的看着她，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若一，你怎的会这样笨？”
顾岩温柔的看着这个已经从他生命中逃离了两年的女子“真傻。”
叹息声起，窗边黑影闪动，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两个蒙面男子闯了进来，似乎是没有料到屋内还有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们是何人？”
顾岩冷眼看向二人“识趣的话快给我离开。”
“少跟他废话，”一蒙面男子道“公公说了，那女子是白发，如此看来，我们没有找错。”
“杀了他们，”二人冲了上去，顾岩将怀中的女人放置箱中冷了眼看着二人“既然你们二人不要命，我自然成全。”
打斗的声音持续不停，楼下莫子轩皱眉看着老板“这几日你店里可有陌生女子住店？”
“王爷说笑了，”老板赔笑道“客栈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陌生女子住店真不算稀奇。”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与我家王爷说话，”李赫上前一步却被莫子轩挡住“那你店里这两日可否有白发女子住进来？”
“白发女子？”
老板想了一通道“这个我真的是不清楚，这几日我出去办事儿去了，只留下小二在这儿守着。”
“去把小二叫来，”楼上莫名响起打斗的声音，莫子轩不经意的一撇却是冷了眼“顾大夫？你怎的会在这里？”
“皇…，”顾岩止了口“王爷怎会大晚上来此？”
“无事，不过是找个人罢了，”莫子轩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药铺有要事吗？”
“是，”顾岩收了情绪缓缓走下楼梯，手掌微微捏紧“有位旧友住在这儿，我今日来此只是与他闲谈罢了，这不他刚走，我出来便看到王爷您了。”
“如此说来，顾大夫想必是没有听到刚才的响动了，”“是，王爷，”顾岩低头道“属下不曾听见什么。”
“哼，”莫子轩冷哼一声“老板，店小二来了吗？”
“来了，来了，”老板从后面带出一面容清秀的小伙子，看着很是机灵“就是他。”
“你这几日有没有看到过白发女子住店？”
莫子轩看他道，“启禀官爷不曾看到白发女子住店。”
“那有没有陌生女子独自住店？”
店小二挠头认真想着正要摇头，眼前却是一亮“就是今日有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住进店里了。”
“面纱？”
莫子轩上前道“那是否是白发？”
“这个我也不知，”店小二道“那女子缠着头巾，看不见是什么头发，”想到此处他一拍脑袋“不过我晚上为那姑娘送饭的时候，曾见到她一缕头发掉了出来，仿佛就是白色的。”
店小二的声音还未说完眼前的男人早已看不见“王爷，我还没给您说是那个房间呢，”店小二慌了神跑上去道“这下亏死了，老板不定要怎么克扣他的工钱。”
“还愣着干什么，”李赫看了眼身边的侍卫“还不上去保护王爷的安全。”
“是。”
“顾岩，”李赫轻声唤他“店小二说的真是若一吗？”
“嗯，”顾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手中的汗水浸湿了衣袖，他冷眼看着楼梯“但愿他发现不了。”
“王爷，就是这间了，”店小二笑着站在门口道。“你们都在这儿守着，”莫子轩看了眼外面的人“我自己进去。”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浓重的血腥味从屋内传出，莫子轩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推门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具尸体，窗户被人打开，微风徐徐吹入。“杀人了，”店小二当时吓得口不择言“说，住在这儿姑娘去哪儿了？”
莫子轩一把捏住他的脖子“若是敢欺瞒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饶命啊，”小二跪在地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姑娘去哪儿了。”
“王爷会不会是她知道此消息，从窗户逃离了，”李赫看了眼窗户道。“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追回来，”清冷彻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际“若一，这次你不要想再逃了。”
“是。”
屋外的兰香愈来愈重，玄清色的身影站在箱子前“若一，得罪了，”箱中的女子沉沉的睡着，轻皱的眉莫名让人心疼。顾岩的轻功无人能及，怀中女子依旧是昏昏沉沉的睡着，顾岩皱眉加快了步伐“现如今她怕是只能待在药铺了。”
“牧犴，”顾岩将怀中的女子放到床上道“你师傅在哪里？”
“哦，师傅在外面给雪莲换水呢，”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顾岩匆忙离开的背影“顾大夫还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牧犴笑着将草药拿出去。“莫里，”淡淡的略带急躁的声音从后面传出，莫里却是毫无反应，嘴角挂了一抹笑意“施主，今晚找贫僧是？”
“你早就知道昨晚的女子就是若一对不对？”
他上前一步“既然让她留在药铺，为何今日又放她离开？”
“昨夜他们二人走投无路，身为出家之人自然是要收留，只是今早…，”莫里拿着壶的手抬起“既然人家要走，贫僧为何要拦？”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岩难得有了脾气“当年我费尽心思请你为岚烟治病，并不是让你害死若一。”
“当年？”
莫里笑的一脸无害“当年是你告诉贫僧，只要可以救你妹妹，就算粉身碎骨也可以。”
“可她是若一，”顾岩低头望着移植过来的雪莲“她本就是无辜之人，何苦一定要赶尽杀绝。”
“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杀生，”莫里双手合一“施主还是去看看你带回来的人罢。”
莫里看着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回忆泛滥成灾“顾岩，顾大夫，人各有命，你何苦非要改了她的命数。”
“她一生注定与他纠缠不休，又岂是你我二人能左右的。”
“听说你是这菩提寺有名的活佛，”手中的佩剑泛着青光，黄色的流苏不知离了谁人的眼“既然如此，那就请活佛治好我妹妹。”
“施主凭什么认为用这样的请人方式贫僧还愿意去医治她？”
手中的茶杯稳稳的放到桌上“请施主告知贫僧一件事，若是施主答的好，贫僧自当尽力而为。”
“你说？”
年少时候的顾岩不似如今的冷淡，眉宇间处处透露出沉稳干练“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定会告知。”
“那女子可是你今生最钟爱之人？”
莫里看他一眼“今生今世，你绝不负她，无论她犯了何种过错。”
“是，”坚定的声音传入耳际，顾岩冷眼看他“这一世就算她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怨她分毫。”
“既然如此，”莫里站起身望向远处，道袍被风吹起“请施主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只望施主以后不会后悔今日此举。”
那时的顾岩并不知道换血是为何物，也不知后来的他对那引子付出了多少，他更不知道很多东西前世早已注定。莫里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却没有给若一选择的机会，前世因缘轮回，无休无止。“三王爷，不好了，”暗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若一姑娘活着的事儿被皇上知晓了。”
“什么？”
骑着马的背影生生止住，莫子君掉了马头“是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的。”
“仿佛是从宫里流出去的，”那暗影道“听闻皇上昨日去了城南一家客栈，只是后来并未寻到若一姑娘。”
“再去打听，”莫子君皱眉看向远处“还有将派出去的暗影都给我叫回来。”
“是。”
“若一你如今到底在哪里？”
清冷的眼眸看着远处“如今只能依靠皇兄的手段了，若一…我再不能找你，若是皇兄知晓当年之事，那雪妃娘娘怕是…”“参见皇上，”路程安进入殿中“今日太后娘娘差人来请皇上用膳，听闻皇上不在，特地吩咐奴才告知皇上。”
“有什么事儿吗？”
莫子轩皱眉盯着桌上的折子“你去回了太后，就说朕乏了，明日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是。”
路程安正欲退下去却被他叫住“路公公，”莫子轩抬眼莫名看他“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你给朕说说但凡留在宫中没有给先皇陪葬的嫔妃该当如何？”
“其实也就与陪葬没什么区别了，”路公公道“若是地位较高的，便可以求了您出宫修行，至于地位较低的…则被送入冷宫。”
“皇上您想想，”路公公道“花龄女子那个喜欢伴于青灯古佛，吃斋念佛一生？又有哪位女子可以忍受待在冷宫里一辈子？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那位先皇的妃子到今还活着。”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莫子轩摆摆手，太阳穴突地一紧“让外面的太监给朕换个安神香，这味不好闻。”
“皇上这个味道您可还接受得了？”
小太监怯生生的跪在殿中，手中焚香炉中的味道倒比前面那个好闻了许多。“这个是什么香？”
莫子轩睁眼看了眼地上的人道“回禀皇上，”小太监欣喜道“此香名叫凝露香，气味极淡，又没有刚才的安神香名贵，因此…”“以后就焚这个，”莫子轩道“香不在于名贵，朕闻着舒服才是好香。”
“是。”
“子轩，子轩，”不知不觉他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到若一带着笑意唤他的声音，身上的沁香传入鼻中。“一一，”莫子轩猛地睁了眼望向前方，眼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极淡的香味沁入鼻中“凝露香？”
他轻喃。“皇上，您怎么了？”
小太监急忙进来看他道“奴才该死，竟没有顾好您的圣体。”
“无事，”莫子轩下了阶梯“这香是谁制成的？”
“启禀皇上，是浣衣局的一个老妇人制出来的，”那太监扶了他走向床铺“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因此便送了奴才少许，今日奴才在殿外听见皇上的声音，一时情急才会焚了这香，还望皇上恕罪。”
“你做的很好，”莫子轩回头看他一眼“远比那掌事太监焚的香受用多了。”
“多谢皇上夸奖。”
“你下去吧，”莫子轩道“这里不需要你了，朕自己就行，”“等等，”他道“在这寝殿中也焚此香。”
“是，”那太监焚了香道“奴才告退。”
昏暗幽静的屋子里淡淡清香传入鼻中，莫子轩这一觉睡的极重，梦里的她站在梅花树下，一身素衣极美，望着他的眼专注而深情。“如何了？”
小安子看了眼殿内“皇上可察觉到了什么？”
“应该没有，”那小太监道“皇上只说这香好闻得很，别的倒也没说什么了。”
“今日之事算你识相，”小安子嗤笑着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记住，这事儿只要你我二人知道即可。”
“公公放心，”那太监接过银两快速的消失在暗黑的夜色之中，窗外的夜鸟叫了两声。“娘娘在吗？”
小安子站在门口，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都已经办妥了。”
“办妥？”
岚烟笑笑，眼中的冷意让人害怕“既已办妥，公公为何不敢进来。”
“娘娘，”话未说完只听“咣当”一声，门口的花盆碎了一地，名贵的美人蕉残破不堪，小安子头明显破了一大片。“娘娘，奴才知错了，”小安子跪在地上哀求“奴才也不知道为何那贱人的房内会有男人，而且还将娘娘的得力干将给杀死了。”
“不知道，”岚烟赤脚上前，纤白的玉足踩在地毯上格外漂亮“黎荌刚入府时你就告诉本宫，她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可如今呢…”“小安子，你别仗着自己有点用便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岚烟皱眉看着地上的人“你若是这次还办不好，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奴才知道了，”小安子急忙退了出去，心中的恨意却是更甚“若一，岚烟，我与你俩势不两立。”
“娘娘，莫要生气，”青尤端了茶水上前“安公公也是真心实意为娘娘着想的。”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岚烟转身走到窗边“这些年皇上是怎样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你们不是不知道，如今我虽贵为皇后，难保不是皇上因为当年的情分。”
“如今梨妃不与我亲近，我又迟迟怀不上龙子，偏偏你说那贱人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这会回来。”
“青尤，”岚烟回头看她一眼“本宫又何尝想日日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可是你想想，自从若一死后，皇上来见我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本宫若是不为自己想想，只怕到时万劫不复。”
“那娘娘如果安公公这次没有完成任务，”青尤试探着看向她“娘娘会杀了他吗？”
“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儿就是了，其他的莫管。”
耳边是熟悉的水滴声，若一皱眉睁眼望向周围，却是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旁边，玄清色的衣角被水浸湿，他背着身不知在看什么。“顾岩，”若一虚弱唤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头银发铺散开来，水中的女子容颜倾城。“这里是我的府邸，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顾岩转身看她“若一姑娘，这次还想躲到哪里去？”
“怎会，”若一虚弱的笑笑，水中的温度比外面还有冷，发丝上的冰渣闪着特有的光亮“这药堂这般冷，你还是出去吧，我随后就来。”
“不必，”顾岩上前将她抱出水里“我是大夫，哪有大夫治病治了一半就半途而废的，当年我没治好你的眼已是遗憾万分。”
“你别自责，”牙关毫无征兆的打结，若一虚弱的笑笑“我还要谢谢你当年在王府对我的悉心照料。”
“你不是不怕冷吗？”
顾岩皱眉看向怀中的女人“当年引血，岚烟体内的冰毒入了你的体内，按理说你该是很喜欢冷。”
“是啊，”若一轻笑出声“我自然是很喜欢冷，只是人该有的习惯还是该有吧，人在极冷的情况下总会如此。”
“倒也是，”顾岩抱着她往外走去“这几年你是怎样对抗体内冰毒的？还有你的眼睛是谁替你医好的？”
“出去再说好吗？”
若一虚弱的看他一眼，眼眸涣散的盯着前方“这里真的好冷。”
“好，”他将怀中的女子抱紧快步走出去“心中的疑惑更甚。”
“牧犴，给这位姑娘找一套合身的衣服，”顾岩将她抱到床上，顺便拿了桌上的水“喝口水吧。”
“多谢，”若一笑着接过，低头望着茶杯不言语，不一会儿牧犴便拿了衣服进来“顾大夫，这衣服可以吗？”
“嗯，”他将若一手中的茶杯取过“再望这杯子也望不出什么来，你换了衣服叫我。”
“好，”若一抬眼接过衣服，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水浸湿，不知怎么回事，上次那和尚将她放入药堂中出来时那衣服竟然一点都没有湿。不似往日的淡雅素衣，手中的衣服是黄色的，大片的牡丹丛中有蝴蝶追逐的图案，若一笑笑“怪不得是小孩子选来的衣服。”
“顾岩，你进来吧，”屋内淡淡的声音传出，顾岩转身走近屋内看了眼她“这衣服可还合身。”
“很合身，”若一从床上走下来道“若是无事，我想先离开。”
“离开？”
俊逸的脸上莫名有了阴霾“外面到处都是寻你的官兵，你想离开到哪里？”
“寻我？”
若一不明所以的看他“谁寻我？为何寻我？”
“难道你不知道，”顾岩转身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杯子“皇上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了。”
“什么？”
若一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半晌不敢动弹“你是说这两日京城那么多的侍卫都是在找我？”
“不然呢，”顾岩抬眼看她一眼“皇上不仅知道你活着的消息，而且还知道你现在在京城。”
她颓然向后退去，昔年那些回忆顷刻间入了脑，若一闭着眼蜷缩在一起“莫子轩，那个恶魔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你为何要回来？”
顾岩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疼，蹲下身子轻声道“你不知道吗，当年虽不是我帮你离开，可是无论是谁私自帮你逃离，都是犯了王爷的禁忌。”
“如今你再次回来，若是让皇上彻查此事，不知会因此牵连多少人。”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若一泪眼汪汪的看向他“我只是听说先皇驾崩，我怕皇上因此会伤害我姐…，”若一顿了顿“会伤害雪妃娘娘，所以才会来京城看看的，”她抽噎道“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雪妃娘娘？”
顾岩试探的问她“当年帮你逃出去的应该就是雪妃娘娘吧。”
“是，”若一缩缩脑袋“当年的事儿我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醒来就到了一个离京城很远的名叫桃花村的地方，听李嫂说是三王爷安排我过去的。”
“三王？”
顾岩定定神认真的瞧着她“若一，不管你来京城有何目的，你现在必须要离开，你听我说，”他顿了顿“雪妃娘娘自有皇上的安排，你不必担心，你只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是。”
“可是…，”“没有什么可是，”顾岩皱眉道“本来雪妃娘娘或许无事，但如今你突然回京，若是皇上到时以雪妃威胁你，只怕到时更加麻烦。”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若一站起身，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我不能让她出事，不能。”
“那就听我的安排，回去，”顾岩闭了眼淡淡道“或许你的平安才是雪妃娘娘的期盼。”
“当年她费尽千辛万苦让你离开，你该珍惜。”
“不行，”若一推开眼前的身体“你骗我，他既然知道我没有死，就算天涯海角也是躲不了的，若是他为此伤了我最重要的人更是不值。”
眼前一黑，若一身子倒了下去，顾岩伸到空中的手一动未动“若一，对不住了，其实你不必瞒我，当年雪妃娘娘是你姐姐的事儿还是我告诉皇上的。”
“你若平安，才是对我们这些人最大的安慰，”顾岩抱着她转身走了出去“就算以后你会怨我，总好过你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施主，执意如此又是何苦，”淡淡的木鱼声从远处传来，顾岩仿若未闻，脚底下的步伐半点不曾改变。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树叶缓缓掉落在地，这个季节早已过了万物生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