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 风起
两人行至正堂,有下人为二人上茶,徐才哲一挥手招呼下人退下。
“谢家主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什么风能把你给吹来了?”
徐才哲端起茶盏将茶沫吹开,小啜了一口茶水。
“徐家主说笑了,谢某人的确是为了一件事上门来,不过想必徐家主应当是知道的。”
谢云庭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挤兑的不悦。
徐才哲端茶的动作停顿了下,将茶盏放回桌上,转过头看向谢云庭:
“徐某近来事务繁忙,却是不知谢家主讲的是哪件事,”
“徐家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谢云庭笑道。
“那好,既然徐家主这么说了,我也就开诚布公的问了。”
“这两日徐府有前朝遗族登门拜访过吧?”
谢云庭目光和徐才哲相撞,谢云庭原本就显小的双眼眯的只剩一条细缝,似是洞察了徐才哲的谋划。
“的确有过,毕竟都在霸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谢家主还要到官府告我不成?”
徐才哲见瞒不住,便冷声说道。
“徐家主哪里的话,我们世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恶了你我之间的交情。”
谢云庭笑着端起茶盏,低头喝了口。
听得此话徐才哲脸色好了些许,问道:
“那谢家主来我这到底有何贵干呐?”
“谢某惭愧,劳驾徐兄将遗族许给徐家的承诺告知于我,我好做个裁断。”
谢云庭放下茶盏,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莫不是也有遗族向谢家许下了承诺,今日来了解情况是想货比三家?”
徐才哲刚好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
“徐家主误会了,此番前来我可是为了我们世家在霸下的前景着想。”
“前景?只怕谢家主是为了自己的前景。”
徐才哲讽刺道。
谢云庭仍是不恼,转了个话题问道:
“徐家主,你认为,这霸下,究竟是谁的霸下?”
徐才哲心中一突,但面上不显,压下震惊回答道:
“自然是朝廷的霸下,陛下的霸下。”
徐才哲这话答的滴水不漏,但谢云庭却是笑了起来,而且是放声大笑。
“徐家主,我认为,这霸下,当是我们世家的霸下。”
笑过之后,谢云庭给出了答案。
果然。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后,徐才哲皱起眉头,沉声道:
“你也太大胆了。”
虽说在霸下这如此偏远的地区朝廷插不上什么手,对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派过来官员也就是走个形式,霸下暗地里的掌控者的确是他们世家,但至少明面上是朝廷统治,头一回有人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上如此放肆,如此直言不讳的将这个事实捅出来。
“徐家主要是真怕了应当也不会和遗族接触吧。”
谢云庭眯着眼睛,此刻他并不像个世家家主,倒像一个市侩商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才哲越发警惕起来。
“我想让我们几家世族一起合作,把霸下变成我们的霸下。”
谢云庭摊手,再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笑容。
徐才哲被狠狠震惊了一次,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谢云庭比他想像的还要夸张,还要离谱,还要狼子野心些。
毕竟是一家之主,徐才哲脸上的震惊之色很快便消失,只见他整理了一下坐姿,沉声发问道:
“你凭什么让徐家趟这趟浑水。”
如果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你拿什么利益打动我入伙。
“共理霸下的权利还不够嘛。”
“空手套白狼的套路在我这可行不通,你得拿出些诚意。”
“你想要什么诚意?”
“你拿的出什么?”
“谢家三分之一的店面地契。”
“不够,再加上你老师鬼谷先生的权、谋二篇经典。”
“那就没得谈了。”
谢云庭起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站住。”
徐才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怎么,徐家主还想留我吃晚饭不成?”
谢云庭的声音罕见的没有起伏,语气颇为平淡。
“我同意了。”
谢云庭转过身,面对徐才哲又一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笑容。
孙之安回到鹰扬卫所后如实汇报了情报,仍挨了总领好大一通骂,好不容易脱身离开卫所,正低头盘算着请两天病假躲躲,却不料被人拦住去路。
“你……”
他抬起头打算开口,却一眼看到了对方举在面前的素云银牌——武德司执事武字三号慕凉。
孙之安脑袋一下子蒙住了,素云银牌在鹰扬卫至少得是百户级别才能佩戴,而武德司是于鹰扬卫之外的另一个机构,只有鹰扬卫十分之一不到的人数,同等级别的武德司要比鹰扬卫高出半级,而且虽没有明文规定,但一般来讲同等级别及一下的鹰扬卫都是要听从武德司指挥的。
“鹰扬卫领队孙之安见过大人。”
孙之安反应过来后立即弯腰作揖道。
“起来吧,带我去见你们总领。”
来人说道。
是个女人。
孙之安心中暗道。
虽是如此想着,动作却也不慢立马到前方带路,路上碰着一同僚便让他先行通知总领。
“鹰扬卫总领于志昱见过大人。”
离总领屋不远时,便有一浓眉大眼的汉子迎了过来,见着孙之安旁边这位后弯腰作揖道。
“于大人不必多礼。”
慕凉淡然说道。
“不敢在大人面前逞威风。”
于志昱腰弯的更下去些,答道。
“我有要事需要你配合,我们去屋里谈。”
慕凉也不再劝阻。
于志昱得了话领着慕凉去屋里,途中给孙之安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待到慕凉进屋只留下一个背影时孙之安才抬头小心瞄了眼。
武德司也不像传言里那么可怕嘛。
孙之安咂咂嘴,心里想道。
同一时间,夏子清已经回到客栈里,正听着赵狼讲述情报。
“我刚得的信,霸下来了一个武德司的人,好像还是个女人。”
赵狼倚在窗边,双臂保于胸前。
“那大概是同一个人了。”
夏子清看了眼李蒙,而李蒙正趴在桌子上犯困,丝毫没有感应到。
“武德司的人你也认得?”
赵狼有些好奇,问道。
“我来霸下的路上碰到过一个琴师,二十来岁的年纪,实力大概在一品与借势之间,算是了不得的人才了。”
夏子清答道。
“你没把她杀了?还把她放走了?”
虽然带着面具见不着赵狼的面部表情,但惊讶的语气却掩饰不住。
“杀了她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让她去恶心一某些人,况且现在她被派过来不是正好,相比之派来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要好了不少。”
“真是一点都不符合你夏子清的风格。”
赵狼沉默片刻,说道。
“难不成我还真能把燕人全都赶尽杀绝?当年的燕国好歹也有两百余万,如今更是只多不少,就是站着伸长脖子给我杀也杀不完。”
“如若是别人我自然是不会这么说的,可你是夏子清,鬼谷子的徒弟。”
夏子清不置可否,并没有回答他。
“你们梁国那个公主怎么还没回来,那边的刺头我都处理干净了,不应该要这么久。”
赵狼又开口道。
“毕竟沾亲带故的不少,如果不是被灭国,那都是些皇亲国戚,聊聊以往的事,扯扯家常,这不是他们最擅长的事吗?”
夏子清并不在意道。
“你倒是心大,话说,你就真没有考虑娶她?她姐姐没了她不也一样?不然梁国那些遗老恐怕会不放心。”
赵狼少见的八卦了一下。
“放不放心又能怎样,你作为赵王的护卫头头不一样也被他们嚼舌头甩脸色下绊子?我只要他们不拖我后腿就成。”
夏子清如是说道。
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赵狼起身前去开门,来人正是去安抚遗族的梁画屏。
“已经谈好了,族叔答应会来帮忙的。”
梁画屏进屋后说道。
夏子清看向赵狼。
“我这里也没问题,除开我赵国,魏人也有派人联系我,说是会给予支持,楚人另有打算,并不打算参与我们的事,至于齐人,还在观望。”
话至结尾处时,赵狼明显带上了鄙夷的语气。
“只要他们别帮倒忙就成,本来也就没打算他们会帮忙,齐人性情羸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夏子清说着伸手弹了下昏昏欲睡的李蒙。
额头受到重击的李蒙立马清醒过来,捂住额头怒视夏子清。
“该做正事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
夏子清说道。
“放在子清身边都没个正经样了,要不让他跟着我两天,抽抽懒筋。”
梁画屏打趣道。
“我才不要。”
李蒙一个翻身跳到窗沿上,做了个鬼脸跑了。
“都怪子清,给惯成这样。”
梁画屏见着李蒙那副模样气不过,向着夏子清抱怨道。
“十六七岁的年纪,贪玩些无妨的。”
夏子清笑笑,站起身来,说道:
“世家定然是会抱起团的,朝廷那边也派了武德司的人过来,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部队赶来,既然戏已经开场了,豪强们只怕是要坐不住了,该把这最后一步走完了。”
此时的太阳被厚厚云层遮住,四处都是灰茫茫的,沿海处吹来海风,且风力在不断的加大,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感觉。
夏子清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起风了,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