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虚妄
只见那少年化作一道暗金的流光，破空而来，并且身后的金刚虚影亦在半道重现。
那座犹如山岳般的虚影，横眉怒目，栩栩如生。
少年右拳高高扬起，虚影动作也如出一辙，而神态更与少年完全神似，仿佛两者合一，不分彼此。
但见众妖慌恐，目光所聚，却并非那碎空少年。
而是少年身后，那片崩坏的空间，虚河中心。
一张由雪花勾出的人脸轮廓，神态淡漠，仿佛上苍在观视着此界生灵。
众妖目眦欲裂，眼神尽是无法相信祂们所看见的一切。
那张由虚河幻化的脸……居然与那人族之轩辕一模一样。
此刻，众妖心中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那号称天界至强的存在，自六十九王之后，妖族第一人，半步神帝的神明宗宗主……李天尚，难道就这样死了？’
‘是在祂们一同奋战的时候？还是中了那狡诈之人所使之诡计？’
‘甚或是，那叫轩辕的人族，本就有着混沌界完整的掌控权，否则眼前的现象作何解释？’
‘不可能……绝无可能，鲲王一族，自古以来便是妖族的至尊，每逢千年，便会有其先祖下界赐福，以让后代在下界无敌永固。’
‘众妖之首，万妖之王，又怎可能会败在区区一个人族手中……’
‘万身法也不过是那位大人近来随手习得的猴族秘法，大人根本还未使出真正的本事，又怎会如此轻易败在那小人手中……’
无数之心声，在碎空怒号，无数之不甘与不解，像是为了减缓内心的恐惧，以及见了那神眼时的窒息。
便在众妖愣神之际，伏颉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只是身后并无让他感到危险或不适的信号，所以他也就没有回头去看。
只用了六息时间，他便横跨了千里的距离。
双拳高高扬起，虚影金刚紧随其后。
眼见那蜷缩在七只仙尊大圆满的天妖中心，少年双目猩红，气焰滔天，狰狞道：“赤冥！善骑！摆了你们爷爷一道就躲起来，你们真是好脸啊！以为这样，爷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话落拳落，金刚一拜，力比星陨！
强劲的拳风，所落之处，本就蛛网密布的空间，随之崩坏，虚影拳背处，仿佛被某种无比锋利的锐器平整的切去了一半。
但见两手忽而血肉模糊的少年却依旧疯狂，“哈哈哈……战吧！战吧！你们都一起来啊！替祂们挡啊！看看是你们先死！还是本大爷先亡……哈哈哈哈——”
可惜虚河并无敌我之分，雪花状的丝线更是无情。
并不因众妖伤亡惨烈而怜悯三分，也不因少年已然断手见骨而停下切割。
此刻所见，是一个疯狂大笑的少年，以及那群慌神无措的数百天妖。
本已侵蚀至四分之三的混沌界，随时间流逝，已然连四分之一都无。
目之所及，是一片灰白的世界。
当下仅剩千平可容身的面积也正处于随时崩坏之间，蛛网依旧在不断地蔓延，仿佛下一秒便会有清脆的破碎声传来。
看着那少年满脸的疯狂，七只天妖同时扬手，作擎天状。
旋即一张深紫色的巨型防护罩将数百天妖笼罩其中，祂们虽未坐以待毙，却也毫无玉石俱焚的觉悟。
显然，祂们依然存有一丝理智，已然千平不到的空间也在无规则的崩坏。
所以当务之急祂们要想办法出去，而不是使用超空间负荷的仙法加速崩坏。
因为一旦坍塌，祂们也和蝼蚁那般脆弱，只要被那恐怖的丝线沾染分毫，那祂们的下场并不会好到哪儿去。
就好比此刻的少年，在拳风破开空间的时候，忽而被几条灰白的丝线绕过脑袋，那颗前一秒还显狰狞的头颅以及双臂，便十分突兀地从他们眼下蒸发。
虽然那断头的少年身体俯冲的速度丝毫未减，但笑声却是在那一瞬间就已戛然而止了。
无人幸灾乐祸，众妖皆知，自己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个。
祂们也忘了痛骂少年，即使明知加速此地空间的崩坏，少年功不可没。
可是如何才能跳出此界？
这个问题，祂们已经思考了许久，从扭曲之始，崩坏之初，梵音起唱时，万身法被吞没后……至此，并无答案。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间崩坏而无计可施。
不远处，忽有破碎声传来。
又一处崩坏。
崩坏的方位，并无规则。
眼看着那虚河灰线距离己方愈来愈近，众妖的脸上，却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诸位，看来我们今日是要陨落在此了。”九大天妖中，一名男子忽而飒然笑着说道。
此人赤膊上身，下身穿着一条龙鳞制的裤子，面容十分奇异，虽是人形，却额生四睛，口吐寒气，上下两排锯齿状的牙，有如海类凶兽，即便露齿与人笑谈，却也丝毫未减那与生俱来的霸气。
就像生而为王，名字也与寻常妖族迥异。
男子名为霸下，本体是上古神兽四睛虎的纯血后代。
而见霸下脸上的笑意，已是魂体形态的赤冥，接话道：“就像那伏颉说的，他们两条贱命，换了我们妖族八百仙尊，很值呵。”
霸下缓缓收手，其余天妖也相继撤去了给防护罩输送的元力，霸下眺望着不远处的那张巨大的面孔，负手说道：“值不值我不知，但我并不觉得他们真的与我们换命了。”
“霸下，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魂气大伤所以正闭目养神的善骑闻言，猛然睁眼问道。
霸下四睛忽而射出四道光束，指向远处那张巨型的面孔，冷哼道：“你们仔细看看，李天尚那家伙并未死去，而那伏颉的气息，又何时消逝了？”
众妖大惊，当即纷纷顺着霸下的视线看去……
距离此地大约万里的高空，正有一道羽扇纶巾的侧影凌风而立。
而那侧脸……不就正是他们妖族第一人，神明宗的那位大人吗？
虽然无法感知到他的气息，但那面容俊秀，一副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除了李天尚那骚包，还能有谁来？
哈哈哈……原来大人还没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死的！
区区人族，不自量力！
……众妖爽朗的笑声，激荡虚空。
但听几声破碎，众妖又立刻噤声，只是脸上的笑意，如何也挥之不去。
心中愁云，仿佛在得知那位大人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烟消云散。
一时之间，众妖也忘了那在他们面前被灰线割去头颅的少年，为何气息还留存此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