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星洞拜师
重点:猴王诚拜三星洞,祖师收徒赐名姓。
第二十二章 三星洞拜师
且说猴王经樵夫的指点,向那斜月三星洞而去。
越过山头,却见又一番好景象:
落日烟霞似红玉,日月辉光拂万里;
万节修竹环山抱,千株松柏傍川息。
峰崖悬壁翠藓长,奇花异草似织锦;
猿鹿狮象随隐见,鹰鹤凤凰腾云起。
再抬头,看那崖上石碑,高约三丈,宽一丈有余,碑自上而下刻有两列,共十个字,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再向前行一阵,至那柏树、青松的尽头,果然便看见了大门。那大门紧闭,门前不曾有人,却也干干净净,不似染尘。
正要敲门,却低头一看,只觉自己饥肠辘辘、蓬头垢面,恐在那祖师面前失仪,于是决定先去四周吃点东西,清洗一番再来不迟。于是跳上枝头,四处寻那鸟蛋、果子。每逢寻着,便又连声高呼,惊起山间鸟兽无数。
没多久,那山间洞门忽被打开,从那门间走出一个身材伟岸,样貌清奇的道童,对外高呼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在洞门前叫嚷??”
猴王见有人出来,当即丢了那食物,跳下树来向道童行礼道:“仙童恕罪,我是一路从东土而来寻道访仙的,想拜入祖师门下学艺。方才腹中饥饿,便四下觅食,一时不察,竟然惊动仙童,多请恕罪。如若不弃,还望代为通禀祖师一声,有劳有劳!”
道童闻言,不停上下打量着猴王,道:“你是来拜师求学的?”
猴王连连点头。
道童又问:“你自何处而来?拜师欲学何艺?”
猴王道:“我自那东胜神洲而来,欲随祖师学那长生不灭之法!”
那道童闻言,不禁大笑,猴王不解,道童便又说道:“我笑你不会扯谎,那东胜神洲隔海隔山,何止万里,岂是说到就到?你若说予祖师听,他定将你赶出门去!”
猴王急道:“我怎个说谎?我便是一路翻山越海而来,沿途曾也寻访名师,但众人见我乃是妖身,故皆不愿收留。我闻祖师有教无类,凡诚心者皆倾心相教,所以特地来此求学。”于是又把一路发生的事,和经历的苦难全都对道童说了一遍。
道童见他可怜,叹息一声说道:“你来之前,祖师曾言‘最近有个修行的人要来’,亦不知是不是你,你且在此等着,我去回禀祖师,至于能否拜入师门,全凭你造化吧!”说罢,关闭山门,向内走去。
猴王在外连连拜谢,也不敢走开,只安静的跪在门外,等待答复。
却说那道童进了洞内,祖师正在讲经说道,但看他来,便止了言语,等待回报。
道童将猴王所说尽数报于祖师。祖师闻言,问道:“你观它面貌品相,可算凶戾?”
道童思索道:“一副天真之相,倒也不算凶狠。”
祖师又问:“你闻它言语之间,可对杀人一事有悔意?”
道童摇头道:“不觉有悔,倒像在歌功颂德。”
祖师叹息一声,道:“以他人名义行恶事,最是难教。既是为恶,又冠正名,最易恕己,薄待万事而不自知。今便座下受教,得偏安一时,若他日与人苟同一处,碍那情义脸面,早晚必再惹祸端。”
道童感同身受,便又说道:“如此,那赶他它走了便是。”
祖师沉默片刻,又道:“且不必理它,不需半日,自必还归。”于是,继续在台上讲道。
道童闻言,只侍立一旁,再不言语。
祖师借题发挥,又讲天人之道,谈伦理功德,一时不察,竟已至夜。随即又遣道童去看,道童回报道:“还在那跪着。”
祖师便散了众人,回房休息。次日清晨,用过早饭,又差道童察看,道童回报:“还在那跪着。”
祖师便行早课,又点拨众人武艺术法,言罢,又遣道童去察,道童回报道:“依旧跪着,只是口干唇裂,低头打摆,似是一日不曾动弹了。”
祖师长叹一声,道:“看似倒是个心诚的,如此,便不能失了礼数。且让他进来,我亲自一见,再赶不迟。”
道童便欢欢喜喜的去寻那猴王,说:“祖师让你进去一见。”
猴王看见道童,心有不满,嘴里揶揄道:“这洞府之大,恐非我所想,一来一回竟也需一日之久?”
那道童闻言变了脸色,怒道:“你为妖身,当知拜师不易。祖师请你进去,全看你一片诚心,今得了这机会,为何却又牢骚满腹?若有不忿,只当速去,免得连累我被祖师斥责!”
猴王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又重新向道童行礼致谢,跟着他向内拜见祖师。
进那洞府,行了一阵,抬头望去,怎“洞府”二字了得?
却见这洞内也是头顶蓝天,阳光遍地,祥气升腾,楼阁林立。猴王见此妙景,不禁啧啧称奇。
道童闻言,只笑那猴王没见过世面。
猴王却道:“你有所不知,我在那东胜神洲之时,也曾占山为王,遍看那美景奇观。后又漂洋过海一路至这西牛贺洲,都不曾见哪个洞府像这样被人雕琢出来的一般。真个奇景!”
一路向内,又过小桥、假山,穿院墙、回廊,几经周转,方至那正殿门前。
道童便把猴王引到门外,隔门向内禀报:“有东胜神洲花果山弟子,前来寻道求学,望能得缘与祖师一见。”
只闻那内间一阵呼喊,犹似那衙门升堂办案;
又见那厅门霎时齐开,仿佛那城门千军齐放。
猴王被那气势镇住,不禁惊呼一声,连连退去。
祖师端坐厅堂首位,见那猴王躲闪,便开口道:“你既是来求学的,为何不上前来,反而退却?”
猴王这才小心翼翼,探身上前。却见那正殿广如宫室,高比城墙,层层金红之色,道道青黄之间。祖师端坐高处首座,两侧侍立足二三十人,各个仙风道骨,相貌清奇,真个佛道琼宇,神仙庙观!
再看祖师端坐正中,不似想象中那般慈眉善目,却是发须斑白,双眼微睁,眉似细柳,颊似刀锋,一副不怒自威之相。
猴王慢慢向前移动,却也不知该做什么,只是蹲坐在那台阶下方四处打量。
“方才还舌绽莲花,今见了祖师,倒成了个哑巴!”那道童见猴王这副样子,上去一把揪住它,将它向前提到了大堂正中。
祖师又问:“刚才方知你从东胜神洲而来,却不知是何姓何名?”
那猴王闻言,却仍只痴痴傻傻,自相环顾。
那道童急了,只上前一脚踢在猴王腿上,将它踢的下跪,又向后颈一捏,将毛向后一捋,那猴王方才清醒。便又顺势拜了三拜,却又忘记祖师问了什么。
道童咬着牙小声道:“祖师问你‘何姓’?”
“何性?”猴王只作个低眉顺眼之状,道:“弟子妖身,哪敢有性?一路行来,有人骂我,我全当不知;有人打我,我也只是赔笑躲闪,怎敢使那性子与人相争?”
“非此‘性’也!”祖师笑道,“是问你从父母那里传承来的‘姓’!”
猴王思索一番道:“我无父无母,只记得是海边出生的,出生时便能走能跑,口吐金光,至今倒也没个姓名。”
祖师犹豫片刻,道:“只闻猴子不是父母生的,便是树上长的;但生在海边的,却不多见;那口吐金光,更是天生圣人之相,却怎又冠在个妖身之上?”
猴王只答不知。
于是开了天眼仔细看那猴王,却见内有金身王骨之相,不禁心下生疑,于是再看。
一连看了三遍,结果都是一样。
祖师收了天眼,让猴王起身走一走,猴王起身走了几步,却像其他猴子那样也是个罗圈腿,走路一拐一拐的,惹得众人直笑。
祖师见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既是意欲求学,为何舍近求远,不在那东胜神洲、南瞻部洲寻一处学去?偏不远万里,至这西牛贺洲学道?”
猴王道:“我久居东胜神洲,因族内有异,迫不得已离开那里。又至南瞻部洲,见众人多是薄情寡义、追名逐利之辈。去拜仙门,也皆因我是妖身,或是驱逐,或是要将我打杀。只一路磕磕绊绊至此,又听闻祖师高义,方才斗胆前来。”
祖师又问:“你既是为求道而来,不知想学什么?”
猴王磕头道:“愿随祖师学个长生不灭之法,得个长生不死之身!”
祖师又问:“你为妖身,尚未通人道,要长生做什么?”
猴王道:“道阻且长,岂一世能参透其中,弟子愿多学些技艺,日后除魔卫道,取些功德,脱去凡尘,得道成仙!”
祖师长出一气,道:“如此看来,倒也不是个性恶的,并非不能教化。也罢,今见你无名无姓,便赐你个名姓。你身形低矮,让我想起了吃松果的猢狲,便从猢、狲二字中取其兽性,乃为‘胡’、‘孙’二字,择一而用。你以为如何?”
猴王听闻“胡”字,顿时想起了胡道四和他的女儿胡幺幺,急忙说道:“我有‘胡’姓友人,若是同姓,日后回了家乡怕遭人误解,像是给人做了上门女婿一样。不如就姓‘孙’吧!”
祖师点头道:“既然有了姓,当再给你起个名字。我门中至今共有十二字辈,你当属第十辈,乃‘悟’字辈,乃得开悟之意,再为你单取个‘空’字,使你心体得‘空’。‘悟空’二字做你法名,如何?”
猴王不解,道:“常闻人取名只说得、满,奈何到了我这里,却要得‘空’?”
众弟子面有不悦之色,祖师道:“无妨,只待教化而已。”又拿起一只茶杯对猴王道,“便如这杯中陈茶,杯空,才入得新茶。你在东胜神洲为妖为畜十年,是为妖畜之道;入南瞻部洲十年,是为初入人道;今到了我西牛贺洲方寸山,欲成仙道,当将此前的习性尽数抛弃,否则恐成不了仙佛,入不得天门。既得‘悟空’,尽抛前世恩怨,入修圣贤之道也。”
猴王闻言,立即叩头下拜道:“弟子懂了!感谢师父收留、赐名之恩!弟子愿从师父教导,除魔卫道,早日成仙,报答师父!”
祖师默默叹息一声,又指着道童对猴王说:“让你‘海昭’师兄带你去外门居室,给你安排起居。往后几年,你要好生学习,听从一众师兄的教导,切不可偷懒耍滑!”
猴王又拜了三拜,便随道童退了出去。
祖师又遣散众人,下了那主座,坐在厅内的边座上。周围四下无人,却见白毛鼠从后门走出,一路寻到祖师身旁的座位坐下,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想收这个猴子为徒。”
祖师思索片刻,道:“本是不想,但见他可怜,一时不忍。”
白毛鼠嗤笑道:“哪里可怜?”
祖师笑道:“你也算个妖仙,却看不出他是一副金身王骨?若是无误,此妖便是那蓬莱仙石所化,如今天地水众仙四处寻他,不期却到了我这里拜师。”
白毛鼠闻言立刻站起身嚷道:“那赶紧把它赶走吧!如果被人追查到我们头上,‘再’给我们赖上个什么罪名,那就糟糕啦!”
“莫慌。”祖师用手在白毛鼠手上拍了拍,“若他们能找到他,也用不着等到今天。看来,他能来此,也算天意。”
白毛鼠顺势抓着祖师的手,双眼含泪说道:“我不担心我自己,但自从你仙身被毁,身体至今一天不如一天,万一再遇到什么事,我怕我们连逃命都难。”
祖师用手刮了一下白毛鼠的眼眶:“这‘石头’命运多舛,若是没人教化他,只怕他难回上天,难化人形,若是如此,诸仙恐亦有罪。我会把一切恢复原状,这样一来”
“为什么非得你来?为什么非得是你??”白毛鼠从后一把抱住祖师,声音不像责备,更像是抱怨,如低泣一般的抱怨,“那些有仙位的神仙,有法力的神仙各个都只是看着,为什么要由你去做?为什么这种事总要你去做?”
“因为师父教化我的就是这般”
白毛鼠把他拉到自己身前,看着他的双眼问道:“为此,甚至可以抛弃生命吗?”
这一刻,那个名叫“菩提祖师”的老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曾被人称为“金蝉”时的样子。他的眼中有她的影子,给出的答案却是——“可以。”
白毛鼠听了,却只把脸贴在祖师背后上,轻声笑道:“既如此,我陪你便是。”
疼了无数次,恨了无数次,败了无数次,脸上却依旧能挂着假笑。
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她的“金蝉”都认得出,唯独如今她脸上的这副“假笑”,他却永远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