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重的爱3
见顾长生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嘴中还喊着自己女儿的小名，余方明更加愤怒了：“哪来的神棍在这装神弄鬼，滚出去啊！”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冲过去将这人暴揍一顿的冲动，若不是一向秉持良好的修养，此刻余方明已经动手了。
徐慧的反应倒是没那么激烈，她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顾长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位先生，请您离开。”
医生实在看不下去了，眼看几人要吵起来，连忙上前充当和事佬，拉着顾长生就要往外走。
说什么能救人，当他们医生是吃白饭的吗？
他们又不是没有抢救，各种贵重药物、医疗设备都用上了，但人死不能复生，小女孩虽然可怜，但他们能做的都做了，也不存在什么愧不愧疚的。
这人倒好，上来就说他能救，这不是纯纯打医院的脸吗？
别是有什么精神问题的病人跑过来了吧？
顾长生没理会医生的拉扯，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了，我可以救她。”
“我特么……”
余方明再也忍不住了，摔了手里的钢笔就要上前揍顾长生，却被徐慧一把拉住。
“潇潇？”
余方明在老婆的一拉和一呼唤中顿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小慧？”
徐慧松开手，没有回答余方明，目光从顾长生脸上慢慢下移，注视着他右手边的空气：“潇潇，你在的对不对？”
“呜呜……妈妈……”
余潇潇抹着眼泪就要上前。
顾长生连忙拉住，“等等。”
人鬼有别，余潇潇若是就这么和她母亲直接接触，对两人都不好。
看到顾长生伸出手好似拉住了什么，徐慧再也忍不住，踉跄着站起身，长时间跪地，就算坐在椅子上，膝盖也是一阵刺痛与麻木，不由自主地朝前栽去。
余方明眼疾手快地扶住妻子，让她靠在自己胸膛。
“方明，我能感觉到潇潇，潇潇就在那里，这个人可以看到潇潇！”
徐慧激动地反手拉住余方明的胳膊，手下不自觉地用力，将后者的胳膊捏得发红。
余方明依旧眉头紧皱，但这次的愤怒明显少了很多。
“冷静下来了吗？”
顾长生再次发声，一如开始的平和淡定。
余方明这才正视起这个青年来。
他原以为对方是想用女儿的事情引起他的关注，有求于自己或者别有用心，但顾长生从头到尾保持的冷静淡然，给人一种仿佛他说的就是真话的感觉，让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
还有便是妻子的反应。
病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余方明身上。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地道：“你有什么办法？”
医生满脸震惊，“余先生，您不会真信他的鬼话了吧？他明显就是个骗……”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实在是余方明的眼神太恐怖了，让医生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顺带吞下了原先要说的话。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先出去吗？”
顾长生面带抱歉地看了医生一眼。
后者看了眼余方明，得到点头示意后，方才应声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关上门后，顾长生整个人气势一变，周身散发着无数冷意，目露谴责地看着余方明夫妻俩。
“有些话，我觉得你们应该听听。”
在救活余潇潇之前，他要先为她讨个公道。
“我见到潇潇后，想带她去找爸爸妈妈，她哭着说不要。”
“我问她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爸爸妈妈了，她说还是不见好了。”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爸爸妈妈根本不爱她，让他们再生一个好了。”
…
顾长生每说一句，余方明夫妻俩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听到后面，徐慧已经泪流满面了。
“余先生，潇潇是不够听你们的话吗？”
过往种种仿佛犹在眼前，余方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良久，他才沙哑着声音道：“她很听话。”
“那是因为她经常惹你们生气吗？”
“她没有惹我们生气。”
“那是不是因为她还不够乖，所以不讨你们的喜欢？”
“不，不……”余方明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她很乖，很乖很乖。”
乖巧的像是一个小天使。
“叔叔，你别说了……”
余潇潇有些看不下去，忙伸手轻轻拉了拉顾长生的衣袖。
顾长生没有回答她，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又温暖的眼神。
“我知道你们什么都要潇潇学是为了让她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是人，是个有自己思想、喜怒哀乐的人，不是你们用来炫耀的工具。”
“不，我们没有……”徐慧哑声辩驳。
顾长生冷着脸不理会她：“打着‘一切都是为了她好’的旗号，希望她能成为你们想要她成为的样子，所有事情都给她安排好，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到底想不想要。”
“她是你们的孩子没错，但她首先是个人，她已经9岁了，不是一两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我听到潇潇的生活经历，我都不敢想象她过得是有多累，才会说出让你们放弃她再生一个孩子的话……”
“你们不觉得你们的爱太过沉重和自私了吗？”
余方明夫妻俩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眸中看到了浓浓的后悔，同时还有不解。
他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啊，不然哪有现在的好生活？
但不解很快就被懊悔冲散。
现在早已不是他们那个时代了啊……
夫妻俩牙关紧咬，互相扶着才没有让彼此倒下。
“叔叔……”
余潇潇再次伸手拉了拉顾长生的衣袖。
她好难受，也好后悔。
如果没有跳河，现在爸爸妈妈是不是不会这么痛苦了？
“余先生，你们的女儿潇潇就在我旁边，她甚至不敢见你们一面，生怕自己变成鬼太丑吓到你们。”
余方明闻言再也忍不住，脸上紧绷的神情陡然松懈，这个高大的男人此刻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悲痛。
顾长生抬起指尖，凝聚一缕幽冥气送入余潇潇身体，在夫妻俩惊愕的眼神中，余潇潇的身影由虚无慢慢凝实。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