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让她两个够生活
再是以前的经验呢,现在毕竟观念不一样,她再不懂当了妈她个人都晓得了,还要你去操那些心整啷个,我不晓得个人出去打哈牌跳哈舞。”
黎书慧总算转过来,像没听到潘达的长篇大论似的,只是转过脑袋去看隔壁床的老太太,见她像闭着眼安静的睡着,又转头去看对面两个老头。靠窗那个儿媳妇已经回家烧饭去了,老头儿这时正把潘达的背影盯着。中间的姑娘也走了,老头在床上吭哧吭哧的喘气,眼睛一会儿看潘达老张,一会儿看走廊里的人,一会儿看窗户外面随风飘荡的树叶。
老张对那两婆媳的事不做多虑,半晌,开腔道:“……信好他那里啷个谈嘛?谈没有。”
潘达低了些声音道:“他那个也没得啷个好谈的,他那个始终正规单位,屋里情况他们领导也晓得,姐姐和他妈妈,他们领导也一味多喜欢他呢。只是忠承说的,看评得上烈士不,始终他那个,老二谈找郭伟看哈儿吗?看找哈关系得行不。”
老张忽然改了凝重的面色:“找他那些整啷个。”
潘达:“……”
“不找他那些。”老张又重复了一遍,半晌,晃着脚步朝门口看了看:“找人家整啷个,懒得麻烦人家……让他赔点钱算了,那些虚的名称评来取不了好大意义……一个脑壳都不正常的人评个烈士来有啷个用啊,还要麻烦这个麻烦那个。”
“……”潘达叹口气把脑袋垂了下去。
他望着潘达的脑袋,脚步又转回来:“……他又不是政府的,麻烦那些,他还要去另外麻烦人,他以前在三江这边,不是在市里面,麻烦人家整啷个嘛……让她两个够生活,二天有啷个……”
好一会儿没了声音,潘达抬头来看,他通红的眼眶已经看向了窗外,偶尔有一两声哽咽似的轻咳。
黎书慧的眼睛一直把隔壁床的老太太望着,好像那里躺的并不是个人,而是她没见过的,某种很新奇的摆件。
老张在食堂打了饭,一碗清汤米粉,和两根油条,端来,黎书慧只嗦了几口米粉就连连摇头,再次躺回了被子里,上午的吊水已经结束了。老张把黎书慧吃剩的米粉混汤就着两根油条吃了,又把先前潘达没喂完的牛奶递她喝了两口,站着看了一阵,转身出了病房去。
四月里,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印在走廊尽头半开的窗户玻璃上,使人还没出去已经感到口渴。他背着手慢慢从楼下走,靠窗户的楼梯明亮宽敞,是比楼层的走廊光线还敞亮的开阔,好像只在楼上听到了春天唰的一声,下楼来初夏就到了。一路经过遇到的只有一个着急上楼的小护士,楼下院儿的绿植都蔫了大半,横七竖八的车毫无秩序的摆放在各个缝隙里。馆子送餐的墩子端着托盘大步流星,外卖拎着塑料袋一闪而过,到门口来,保安正在指挥一辆风尘仆仆的面包车:“进不去。进不去。往下面开,开下面停车场去,这里停不了啊,开下面去。”
司机在车里坐一阵,半晌,满脸烦躁的倒车往斜坡下面去。
农贸市场现在没几个人,守摊的年轻人们又聚到里面打牌去了,家纺店门口空荡荡的摆一个扫把和撮箕,对面卖腌菜的老太太正在整理包里的零钱,入口卖零食的老妇人笑眯眯的站边上帮她数,同她说话:“谈他头先在鸡公凼那里摆呢,搞来试哈儿嘛,它总之不是闹人的,吃了闹不死人。”
腌菜老太太忙里抽空:“你晓得吃了不闹人,莫越吃越傻。”
余光看见有人从路口走进来,朝老张望了望,继续点钱。她边上卖豆芽豆腐发糕的都收摊了,还有个遮阳伞墩子立在角口上,对面从前的鱼市现在改开了蛋糕店,除了里面摆生日蛋糕的样品,门口一排还摆各种现成的蛋糕面包麻花和包装好的月饼饼干等小零食。
在门口摆了多少年零食摊的老妇人总是走到腌菜摊这里来朝她店里望,这抢了她不少生意,连今年新加了卖水果等都没什么人气。摊位在马路边,汽车过上过下,一两个星期没人动的货面儿全是泥点子和黑灰,越是有灰,越是没人要,越是没人翻,灰多得起堆堆。
“又转来睡午觉?今朝又松活点没有嘛。”她笑眯眯的望着老张走近来,把最近一阵每天说的话都重复一遍,而今天多加了一句:“这两天太阳要恶点呢,你该中午就在那里休息嘛,天天跑去跑来的寡麻烦,她一个人在那里也不好耍。”
腌菜老太太把钱数了放口袋里:“你怕她不好耍唛你下午没得事去看她噻。”
零食老妇人笑:“我闻不得医院那个味道,气味重狠了闻着打脑壳,我是再生病都不走那里去的人,我宁愿捡两颗药吃了将着。”
“……”腌菜老太太将老张瞧了眼:你信不信嘛。
“这几步路还怕太阳晒着了吗?老头儿中午给你送饭你不喊他打把伞?”老张在两人跟前停下来,眼睛望着她揣包包里的钱:“天气热了咸菜好卖,吃稀饭的人多了。”
她也坦诚:“今朝碰到个做酒的,拿去早上下稀饭。吃得点了不哇?”
老张朝里面打牌处望了望:“猫儿吃恁大团儿。”
零食老妇人露出造孽的表情:“慢慢来嘛,病唛都是慢慢好着来噻,她只要在医院里面的,只要有医生把她守着,其他你不要焦。”
“我焦啷个焦,早点走更其好,我免得操心。”说罢,抬脚往屋走,预备是从市场外围的巷子穿到步行街那边去。连着步行街那一排几家早餐店都在收摊准备打烊了,辛苦一早上的老板娘站在店门前咬着水果悠哉的转来转去,忙的脚不沾地的阿姨从各处收了碗盆转来递给水槽边的墩子,一面点烟一面熄炉子的老板正跟隔壁面馆老板吹昨晚谁输的裤儿都没得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