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湖上
舟中炉火的光渐耀眼，不是渔人鼓风，而是两岸灯火四处燃起，江上雾都化作了更细薄的水汽消散了。离子初抱瑟出门便见到了昨夜的独眼客人在向自己招手，雪白脖颈在灯笼下如同灯火缭绕似的。离子仿佛忘记了昨夜所生的闷气，眯眼笑起来说：“客人也是漂泊在湖上吗？一到潮来时便见到你的踪影。”
“是啊，我是漂泊在湖上，随潮来潮去，唯惧大浪，终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既然客人如此说，我们尽皆漂泊在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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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虽啼哭，但泪花闪闪，不沾面庞，也就未触及精心打理的妆，面孔俊美白皙虽并非妆的缘故，但在夜色灯火却因妆生出了异常美丽的色彩。她朝王庭高处去，见到了柳枝蘸露，正朝御史幼子额头点水的卢人，山音在一旁行礼候着。
待卢人手中事了，转头朝山音微笑：“若御史有幸生的是女娃，定会来沾沾大家的才气。”
“大王一向谦虚，却偏偏喜欢吹嘘别人，这不是降了大王自己的身份吗？”
“身为王者，权在手便人人敬畏了，倒是不在乎什么身份的，何况本王也不曾吹嘘过大家，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呀。”
王的赞誉理应受之，不可自谦，否则便是贬了王的颜面，于是山音道谢后又问：“小女从园中穿来，见到几株玉兰花零落枝折，不复往年的好看，不禁有些惋惜哩。”
“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那几树玉兰也都快到凋零的时日了，只当今年凋零地早了些。”
“想必大王没有多情人的悲愁心思吧，小女正是因为明知玉兰花期将至，但玉兰花却在期至前便遇了不幸，连它最后的光景都见不到，这才是使小女惋惜难过的缘由啊！”
卢人抿嘴，好似心底涌上了烦心事，缓缓瘫坐在榻上，愁苦不语。
灯火辉煌外，林疋正挽着吉的臂膀走来，这个被丫鬟艳羡的姑娘引人侧目，她连姿态都变得愈发拘谨了，轻垫足尖，匆匆迈步，粉色的裙摆与脚踝的嫣红色相照应着。吉顺从林疋的心思，稍稍走得快了些。
卢班携父兰在庭前谢客，但性子活泛的父兰却早早看见了远处身着樱桃粉红的林疋，她正颔首，偎在吉的身侧，父兰看到林疋装扮时惊呼出声来，不顾王家女子应有的矜持与涵养，朝林疋摆手呼唤：“姐姐！”
林疋听到了父兰的呼声，仰头还在人群中找寻她时便听见吉说：“快去找她吧。”说完就将林疋轻轻地从自己身边推开，“有你站在娘的身旁，只会显出娘的老态与色衰来，但你与父兰姑娘站在一起时就会使人赏心悦目了。”
林疋有所不愿，但吉已经嬉笑着，不管不顾地同子卯走开了。
父兰小跑过来说：“姐姐！姐姐终于穿戴了繁华明艳的装束，竟比妹妹所见过的一切都要美好漂亮！想起妹妹竟不自力地想为姐姐画张稿子，可真是令妹妹羞愧呀！”
“妹妹胡说！”林疋感到窘迫极了，竟口不择言，说出了无礼的话，父兰却牵起林疋的手说：“姐姐不要管妹妹是否是在胡说，姐姐只要知道今日此时的你，有着妹妹不曾妄想过的妍丽容貌。”
“妹妹能够这么夸赞我，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但妹妹要知道，我很乐意穿上妹妹绘制的衣裳。”
“妹妹当然知道姐姐的心意，但请姐姐不要心急，妹妹在两日里看了千百枝丁香的姿态，可惜当下还未能为姐姐寻到合适的。”
“啊！请妹妹千万不要因我而操劳和烦恼呀，早知妹妹如此在意此事，我就不会拜托你了。”
“嘿，姐姐安心吧，为姐姐绘稿不只不会使妹妹感到劳烦，还会使妹妹感到欢愉高兴呢！毕竟这是妹妹自己想要做的美好的事情，而不是谁来使派的。”
父兰如此说，那么不论林疋如何愧疚懊悔也都无理相劝了。
林疋与父兰两姑娘相谈的当儿，公上也匆匆走来了，卢班对他说：“公上先生！先生与令尊大人还好吗？”
“甚好，承大王与公子关心了。”
“那，请公上先生落座吧，父王与丞相已经到了。”
公上朝卢班点头后，傲然地仰着面庞，从吉面前走过，坐在子卯身边，他对身前那扶额的卢人低声说：“大王，公上应桡鸿之求叮嘱大王，您还没有给各吕一个交待。”
听闻这话的卢人的臂膀都颤了颤，甚至难以支撑起头颅的分量，卢人的目光冷峭，朝公上恶狠狠地望去。而子卯呢？子卯的脸色骤地苍白了，他才想起以桡鸿的聪慧明知自己敬畏番京大王，那么桡鸿又怎会指望自己将信上所书转告给公上呢？当然是南安信使送信来，信有多份，公上也收到了，而公上身为大族嫡子，全然不慑于王威，也与卢亦如叔侄情深，对卢人稍有微词，今日以己之口说桡鸿之话，倒是会觉得胸中畅快。
子卯再往下想去，自己看桡鸿信时从初行便因关王顿足南安而气愤，没能想起书信或有多封，今日又巧在因吉与公上争吵，自己未能在信来后同公上见面，就不曾知公上也收到桡鸿的信，但今日巧合是远方桡鸿所不曾知悉的，他知自己不会如信上所托般将话转告番京王，也知自己多半会听闻公上收到了同样的信，自己决然会遮住公上的口，那么桡鸿会就此罢休吗？子卯慌张起来，他贴近吉的耳朵说：“立刻去寻今日赶到的南安信使，若他不在，便差人掘地六尺，若他在，便差三两兵士押他立即出城，片刻不停，直赶南安。”
吉不言语，起身便离开，吉路过庭门前时，卢班与林疋先后看见了她，林疋说：“娘为何离开啦？”
“娘忘了带赠给山音大家的礼物，这正要回去拿呀！你留在这，娘很快回来！”吉耸动着眉头，带着顽皮的笑容说。
在林疋看着吉走进人流中后，父兰牵起林疋的手，拉她入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