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老登的过去
为了不让少女再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一言不发的盯着我，我想了想，还是率先问道：
“那……老登他……”
少女的视线瞬时间变得黯淡无光，低下头叹息的说道：
“你走后的第一千七百二十六天，他……”
我默然，老登对于孤儿院的每个孩子来讲，都是像父母一样的角色，我们嘴上虽然都在欺负他，骂他又老又猥琐。
但实际上，我在某次偷他私房钱的时候在行李箱最底下看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很离谱，真的很离谱。
真真正正的剑眉星目，俊逸硬朗，一副霸道总裁的感觉。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老登年轻的时候真的是霸道总裁。
因为他那时候真的有一家蒸蒸日上的公司。
很冷，很有钱，还很狗血的拒绝了家族许配的千金小姐，喜欢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
一切霸道总裁的标配，都有了。
小时候扯皮，我问过老登，为什么会想要卖掉自己的公司，用所有的钱建一座孤儿院。
老登没说话，只是看着怀中的相片，里面的那个女人，笑的很甜。
我追问，他也不说，只是后来他过生日，我偷偷摸摸往行李箱塞零食的时候无意之间看到了一份文件。
我还太小，不识字，就拿去给孤儿院大一些的姐姐们看。
所有人看后都沉默了。
那晚，老登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披散着头发，跪在被翻动的一片狼藉的行李箱前，用那咿咿呀呀的怪声哭泣。
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他哭。
后来我才知道，那份有些泛黄的文件是一份体检报告，上面的名字是一个女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却被发现终身不孕，且当时，已是时日无多。
那晚，我主动跪在发疯的老登面前，一个劲的扇着自己。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行李箱中的辣条袋发呆，然后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的说道：
“你回去吧。”
我不记得他具体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那天晚上，他还是准时在后半夜走过来给我们盖被子。
寂静的夜晚，当时我的小弟们都很怕老登会生气，一个个都在装睡，等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
一阵响动，预料中的报复并没有出现。
只是第二天的时候，我的枕边出现了几张十元钱。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老登会兼职和尚吧……
但他六根不净，自己也清楚的很，所以就不去寺庙，只在孤儿院里放上一个箱子。
有时会有一位憔悴的漂亮女人来看他，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喝着院子里我们自己种的树枝茶。
直到夕阳西下，然后朝着箱子里丢进几叠钞票，踏着优雅的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老登从没说过什么，亦没有拒绝过什么，我想，或许那个女人，也就是传说中家族许配给他的千金小姐，也是一样的痴情吧……
想着想着，便慢慢失了神，我扭头，看着老登的笑脸发呆，视线却在不经意见扫过桌子的另一个边角，那上面，只是用最简陋的相框装着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我沉默。
当真，痴情至此么。
可……
我从那张体检报告单上知道老登亡妻的名字。
并不是他灵牌上写着的，
女人的名字。
我叹息一声，低垂着眉眼，平淡的说道：
“一个悲伤的故事，要是老登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就不会孤独终老了。”
“他知道，”二狗打断我，看着那张女人的照片，缓缓开口道：“只是离不开我们，更不想拖累那个女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死后，那个女人有多么伤心，”二狗的话语之间隐隐有些啜泣，双目泛红的继续说道：
“就连最后的愿望，都是这么的卑怜，甚至不希望老登能看得到她的身影。”
我哑然，心中不由得设想着，老登一直在给别人算命，是否也会知晓自己的故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个女人的照片，心里总会想起一个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衣的少女。
“苏沐，我喜欢你……但，我愿意祝你幸福。”
愿意……祝别人幸福吗？
我晃晃发沉的脑袋，从思考中缓缓走出来，看着二狗，平静的问道：
“二狗，这些年，孤儿院都还好吗？”
“嗯，”出乎意料的，少女点了点头，双眼之中放出异样的光芒，带着感激与兴奋，很开心的和我说道：
“我很早就瞒着老登辍学了，没钱的时候，会去给一些地方做家政，能赚到一点，虽然第一个月回来的时候被他打了一顿……”
我有些讶异，抓着话题追问道：
“辍学了？”
二狗点点头，低头看着下方，那两只粗糙的小手与她那精致的面容毫不沾边，笨拙的转移话题道：
“有个女老板，总会过来资助孤儿院，我也就可以安下心来照顾孩子们……”
我紧紧盯着二狗，眼神复杂，即使是那残破的心也有些五味杂陈，谁能想到，那些困苦的日子里，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撑起一个大家庭的……
“二狗……”
“啊呀……”少女有些羞急，像是撒娇一般说道：“坤哥你不要再叫人家的小名啦，院长其实给我起了名字的。”
我皱眉，为毛我没听说过？
老登说所有孩子一来就会起名，然后也改不了，所以我小时候才一直叫艾坤，结果弄了半天他是在骗我！？
不过想想也算了，死者为大，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不会带着一堆吃的，躲在他的坟头，先放上去，再疯狂的偷吃他的贡品。
肯定不会的。
“那……二……你现在叫什么？”
“叶竹。”少女笑道：“坤哥以后可以叫我竹竹，小竹，都可以的。”
“额……”我愣了一下，接着有些不大确信的说道：
“野猪？小猪猪？”
“讨厌啦！坤哥你还像小时候那样不正经！”
我默默叹气，心里想着你倒是不像小时候那么仗义了，成了姑娘，再也没法穿同一条裤子了。
沉默……
为什么我会觉得……
可以穿同一条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