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今天没有捉鬼，今天和小孩哥谈心
从医院出来后，原南初觉得自己似乎好了一点，但f市好大，原南初的心也依旧是空的。
原南初回到出租房，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干干净净打理了自己。
人靠衣装，一顿打理过后，原南初看起来又精神了不少，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瘦了很多。
心是空的，原南初就还是迷茫。
有时候原南初感觉心里有场海啸，不断将他往下拖，只是他静静的，心里是，表面也是。
现在有一个叫安安的孩子为他系了一根绳子，那他就拉着，等安安出院了，他就放手。
想着安安手上红色的腕带，原南初在与安安分离的第二天，就打了电话给安安的母亲，想问问安安的情况。
电话接通，安安母亲情绪比昨天稳定了许多，她先是对原南初表示了感谢，然后就只剩下了沉默。
原南初以为她没有听清，于是又询问了一遍安安的情况。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阵阵抽泣声，原南初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钝痛已久的心随着那啜泣再次有了明显刺痛的感觉，难道是安安出什么事了吗？
好在安安母亲很快缓过来了一些，仍是有些抽泣，但好歹能说话了。
“我们家安安，得了胃癌，之前做过好几次手术，可还是没能阻止癌细胞的生长，现在已经晚期了，只能靠化疗撑着，原先生你都不知道，病危通知书都已经下了好几次，医生都劝我们放弃了，安安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说完，安安母亲抽泣的声音更明显了。
胃癌……晚期……
原南初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不仅是因为安安，还有故向挽，他曾经在故向挽家里发现过故向挽胃癌晚期的通知单，虽然那并不是真的，但那是故向挽留给他爸妈的，故向挽是不是早就知道，已经变成鬼的自己，很快就会离开……
可为什么，故向挽在他爸妈那里为他自己的离开找好了理由，而在原南初这里，却是一声不响，什么都没有。
明明当时都已经约好了要见面的，明明说有话要告诉自己的，可为什么要在打完那个电话后，在给人留下无数的期待后，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呢……
忍着那种痛苦，原南初问：“可昨天安安还自己跑出来了，虽然看起来确实很虚弱，但还是能正常行动和讲话的，不像是……”
闻言，安安母亲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医生说，那是安安临走前的回光返照……”
“……那，安安现在还醒着吗？”原南初沉默了一会儿后，放轻声音问。
安安母亲很快收住情绪，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回答：“嗯，还醒着……”
“那我来看看安安。”原南初说完，然后就执行力很高地动身了。
医院各种大楼之间有连续的长椅，上面坐着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患者，坐着手里拿着各种白色单子，一脸愁容的家属，还有跟着家长一起来看患者，不知道什么叫病痛，在长椅上爬得正欢的幼童。
长椅前，有穿着浅绿色工作服，戴着黄色橡胶手套，一手水桶一手拖把的保洁，有防护齐全，面容不清，匆匆走过的医生，还有一张张被推来推去的转运床，有的躺着还挂着吊瓶的病人，有的只有被随便叠了叠的同色系被子。
原南初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明明都与他无关，可他就是难受，眼眶不住地感到酸涩。
“叔叔！”是安安的声音，原南初一惊，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安安也坐在公共长椅上，一脸开心地冲原南初挥手，他妈妈坐在他旁边，面容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但她还是露出了笑容。
原南初大步走了过去，然后安安母亲就先开口说：“安安知道你要来，就非要下来下面等，医生也说……”安安母亲眼神暗了暗，她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安安后，又继续说：“可以带安安下来走走。”
原南初了然地点点头，安安拉住了他的手，于是他也坐到了安安旁边。
“安安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原南初温柔地笑了笑，声音也轻轻的。
安安兴奋地回答：“没有，安安觉得非常好，今天身上都不怎么痛了，安安是不是马上就能出院了！”
闻言，安安母亲突然捂住了嘴，肩膀抖了抖，虽然安安那个时候看着原南初没有注意到，但正看着安安的原南初却注意到了。
只见安安母亲满眼都是泪花，却在下一秒又挂上了笑容，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安安昨天做的ct报告单应该出来了，妈妈去拿一下，原先生，我们家安安就先交给你了，我马上就回来。”
原南初下意识点头，安安母亲在安安额头带帽子处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就离开了，原南初看着她刚走开两步，就垂下了头，双手捂在脸上，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这次安安看到了，他看了看母亲单薄的背影，又转过头问原南初：“妈妈是不是又哭了？”
原南初说：“安安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虽然每天都对安安笑，但她的眼眶一直都是红红的，安安以前每天身体疼，每次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安安也会哭，安安哭的时候，眼眶就是红红的，安安不想让妈妈哭，可是现在安安快好了，妈妈为什么还在哭？”安安又问。
原南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原南初不说话，安安又继续说：“哥哥说，再过几天，安安就会彻底好了，到时候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再偷偷哭了。”
原南初笑了笑，点了点头，安安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在长椅外面的脚一晃一晃的。
这个时候，原南初想起安安说这个哥哥不是他的哥哥，于是不禁好奇起来。
“安安，你说的这个哥哥，他是谁啊？”
安安摇了摇头，说：“安安不认识，但安安觉得他是天使，因为他总是在安安身体疼的时候出现，他一出现，安安的身体立马就不疼啦！”
在身体疼的时候出现，出现以后就不疼了，那不就是医生嘛，原南初这么想着。
安安又继续说：“安安身体疼的时候就会睡着，但是睡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疼，哥哥一出现，安安就不疼了，然后安安又会醒过来。”
原南初笑着问：“安安睡着了怎么会知道那个哥哥来了。”
“因为他就是在安安睡着的时候出现啊。”安安说，“因为身体疼才睡着的时候，安安会感觉有很多东西缠着安安，然后那个哥哥就会出现，把那些东西都吸走，那些东西一消失，安安就不疼了，但安安会变得非常困，不想睁眼，哥哥就会很温柔地对安安说，醒一醒，然后安安就真的醒过来了。”
安安眨着大眼睛，笑着看着原南初，原南初也笑着，轻轻摸了摸安安的小脑袋，心里一边心疼着安安，一边又感叹着小孩子的想象力。
“叔叔，其实安安不会好了对不对。”安安突然垂下脑袋，脚也不晃了。
原南初愣了愣，随即安慰道：“怎么会呢，不是还有那个哥哥嘛，安安不是说只要那个哥哥一出现，安安就不会疼了吗？”
安安摇了摇头，说：“医生说那是安安太疼了，疼出幻觉了，安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但安安知道，安安的病是治不好的，治不好，安安就会死，就要和家人分开了。”
原南初还在想要怎么安慰这孩子，安安又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原南初，问：“和家人分开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会很疼吗，会比安安身体疼的时候还疼吗？”
原南初看着安安真诚的眼睛，笑了笑说：“安安不会疼的。”
安安摇了摇头，说：“安安不是说自己，安安说的是安安的家人，如果安安不在了，和他们分开了，他们会疼吗？”
原南初恍了神，疼吗？疼。有多疼？很疼很疼。
见原南初又不说话，安安只好自己说：“虽然安安不想死，但安安也不怕死，至少安安的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们是安安最亲最爱的人，只要他们还好好的活着，安安就开心。活着多好啊，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能活，就要好好活着，这样才对得起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亲人啊。”
原南初眼神一变，猛地看向安安，安安已经没有再看他，而是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脚也重新晃了起来，仿佛刚刚那些话是他无心之间说出来的。
这个时候，安安母亲拿着报告单回来了，看样子也已经把情绪发泄完了，她在安安面前始终是带着笑的，看得原南初又是一阵心疼。
安安母亲说要带安安回病房了，原南初也就跟安安告别了，临走前安安又在原南初手里塞了颗糖，然后他拉了拉原南初，让原南初半蹲在他面前。
看着安安突然凑上来，原南初还以为他要和自己拥抱，手还没抬起来呢，就听安安在他耳边悄悄说：“叔叔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叔叔不要哭，叔叔要笑，叔叔要记住安安说过的话。”
原南初勾起了唇角，笑着摸了摸安安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