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句成积
李从嘉刚准备被带走，突然说道：
“孙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晟没有说话，因为他今天算是见识了李从嘉的诡异行径，根本看不透他现在是何意。
李从嘉轻笑一声，然后朝一旁走去。
孙晟先是一愣，思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孙大人，你可满意否？”
李从嘉这一问，孙晟就感觉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无论内心怎样，但表面还是很淡定的说：
“只要王爷您满意，臣自然配合。”
李从嘉一副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该不会还真以为…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今天陪你演戏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孙晟顿时感觉自己气血翻腾。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刚想反驳却被李聪拦下。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虽然我是君，你是臣，但君不知其所为，臣定当舍身谏之。”
“刚好也让天下人看看，若我能受到相应的惩罚，说明这个朝廷还有救，这也是你作为御史的格局，更是你能为江山社稷所做的最大贡献！”
孙晟已经呆住没有说话，似乎在回忆什么。
升元七年（公元943年）先皇李昪病情恶化，曾密诏至殿前托孤，让他发誓一定要辅佐李璟好好治理国家。
首先李昪对孙晟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不得不受。
其次在朝廷为数不多的明白人当中，只有孙晟给李昪透彻的分析过目前国家存在的一个严重问题。
自立为王虽易，但治理国家却极难。
尤其五代时期朝廷的管理机构设置，几乎都是找个模板照搬过来使用，根本没有认真仔细研究。
所以对官员来说，跟谁干不是干。
铁打的官员流水的王朝让官员从基层到中央都普遍存在一种诟病。
那就是谁势力大听谁的，没人会从心里把国家律法、制度当回事。
这会严重影响一个国家的发展、同时伴随巨大的内耗和党争，等一系列问题。
所以李昪在最后一次与孙晟的托孤沟通中，就是告诉他，以后辅佐李璟，若遇见无法抉择的事，应该怎么办。
只要记住一句话：“若君不为，舍身谏之。”
孙晟明白，李昪这不仅是让他辅佐李璟，还要他做忠臣，当表率。
他答应了李昪，而且也尽职尽责。
可好景不长，短短五年时间，就被李璟罢官免职，而且被他最看不上的冯延己以当朝首辅之职替代。
孙晟本想以死报答李昪的恩情，但他思虑良久选择了隐忍。
这一忍就是八年，直到李从嘉找上门。
他才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契机，若事成，则真能改变朝局，若不成，那他的使命也算完成，对得起李昪。
孙晟脑子没坏，不会因为李从嘉激怒他就做出这么多事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能说出那句话
这让他浑身一震。
他盯着眼前的这个淮南王，真乃神人也。
难道，他当初找到自己时，就已经想好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李从嘉挥挥手，示意他别愣神。
靠近孙晟耳边低声说：
“我是被关入天牢，但你确定有机会治我的罪吗？”
孙晟看着他静如古波的双眸，
实在想不通，淮南王有什么底牌让他这么自信？
真的治不了他么？
真的该治他吗？
真的还要继续吗？
孙晟的内心开始动摇，但他突然意识到计划已经停不下来了，因为……还有那些想趁机置李从嘉于死地的人。
李从嘉看出他的疑惑，所以继续诱导的说：
“我当然有底牌，淮南的军权可都在我手中。”
“退一万步，就算淮南军队是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皇上总是有心保我吧”
孙晟突然打断他说了句：
“但架不住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掣肘。”
李从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又问道：
“所以在你心里，认为我死定了对吧？”
孙晟微微低头算是默认。
李从嘉忽然一拍手
啪！
“既然如此，我们打个赌如何？”
孙晟又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李从嘉兴奋的解释说：
“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若是我死，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向你发起报复。”
“但…若是我无恙，从今往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兄弟，你做我大哥如何？”
啊？？？
孙晟愣住，他感觉这一切好像如梦境般不真实。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喽～”
孙晟还没反应过来，李从嘉便转身往回走，而且边走边说：
“不过你们要尽快啊，估计我在天牢里也待不了几天…”
孙晟望着李从嘉的背影出神，久久不能释怀，若有所思。
李从嘉真的不会为他的挑衅行为付出代价吗？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举动。
理论上讲：一定会。
先不说孙晟的剜肉补疮的计划是否可行。
光是把他押入天牢这一步，就能让李从嘉非常被动，基本是陷入绝境。
因为以赵家为代表的暗中势力必借此机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他命，并且抢夺李从嘉手中资源。
虽然李从嘉有点势力，但跟这些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族根本无法抗衡。
只不过他的成长速度惊人，已经超出了控制范围，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若是现在不除掉，将来必成大患。
从这个角度分析，李从嘉无论做什么准备工作都是徒劳的，所以他干脆放弃抵抗。
当然这些都仅仅存在于理论当中。
而实际上，李从嘉却藏有一对王炸来保平安。
是两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而且由于这两个人均不在金陵城，所以特别容易被忽视。
不然这会儿他哪有心思，还想着要跟孙晟拜把子。
不过冯延鲁他们并不知情，刚一散朝，就立刻按照当前事态的发展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现在老大出事，没了主心骨，得立刻有人站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冯延鲁身上，
可是冯延鲁却意外的说：
“你们看我干什么？！王爷既然已认罪，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就说明他自有安排，我们只需要配合就好。”
柴克宏听见就急了，
“冯大人，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现在王爷被困，消息都传不出来，怎么可能安排？”
“你该不会这个时候有别的想法吧？”
一向沉稳的冯延鲁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哼！柴克宏！你是不是忘了，就刚才，在殿上，是你们，给了孙晟一个又一个的机会，要不是这些屁事，至于弄成现在这么被动的局面吗？！”
呃
柴克宏没想到冯延鲁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郑彦华赶紧出来缓和局面，
“好了好了，以我们对王爷的了解，都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冯大人您没必要发这么大火。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搞清楚王爷为何这样安排。”
柴克宏还在趁机插话：
“是，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我看刚才气氛有点压抑……”
郑彦华无语，敢情这家伙在学老大的样子。
他随即又问向张起淮，
“王爷近日可有异常的行为？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这可为难张起淮了，王爷哪天没有异常举动，哪句话不特别。
所以他只能说：
“并无特别交代。”
冯延鲁重重的叹息一声。
“唉~你们可能把事情想简单了，这回王爷真的有大麻烦！”
柴克宏还是不太相信
“不会吧？老大连谋…都不怕，怎么可能会被孙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牵连？”
突然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