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朱雀门堂主
宴宾楼,土山镇最豪华的酒楼。
酒楼位于秦淮河南岸,紧靠着秦淮河,不远处就是当年谢安隐居的东山,也是李白多次歌咏的东山,建康城内的文人雅士,常喜欢到此畅饮。
不过,今天中午这里不营业,被杜天华包了。除了留下几个厨师和跑堂的小二,其余闲杂人等都被赶走。
门口站着几个朱雀门的弟子,不允许无关人员靠近。
二楼最豪华的雅间内,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背着手面窗而立,望着窗外滚滚的秦淮水,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神情恭敬,但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的男子。
“主人,您确定这个小铺丁能治好少主的病?咱可真的耽搁不起了啊。”
“杜鹰,记着我跟你说过的话,越到紧急关头越不能乱神。”
男子依然没有回头:
“遇事先自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结果如何,咱们等等看不就知道了?”
“主人教训的是,属下不会再犯。”
被称主人的,正是朱雀门建康堂堂主杜天华。
杜鹰是杜天华最信得过手下,已经跟随杜天华二十多年,与杜天华无数次同生共死,还救过杜二苟的命。他没有成过家,一直将杜二苟当自己的孩子来看,现在看杜二苟奄奄一息,杜天华还在这按兵不动,心里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这时,门外响起属下的声音:
“禀堂主,土山急递铺铺丁张鱼来了。”
杜天华依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杜鹰回了一声:
“堂主有令,请张鱼上楼。”
很快,张鱼上楼进了雅间。
杜天华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杜鹰站在一边像一根木头,不动,不语。
张鱼看了看这两根木头,也走到窗边,面窗而立,没有出声。
……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杜天华先开口了:
“你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闭目养神。”
“为什么不欣赏一下这秦淮景色?”
“景色不在眼里,在心中。”
“那河边垂钓之人,为何不撒网捕鱼?”
“捕,是利欲。钓,是果腹。渔人不若一钓叟。”
“那你为何自号渔之?”
“名鱼,自钓而。”
“哈哈哈哈,年轻人,你很不错。”
杜天华终于转过了身,一指早已准备好的一桌丰盛佳肴:
“坐,陪我喝两杯。”
此时,张鱼才看清这个被建康府的很多人惧怕的朱雀门堂主。
说实话,张鱼有点失望。个子普通,相貌普通,甚至连衣着打扮也是普通。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造次的威严,这种威严给人以压迫感,让张鱼感受到了压力。尤其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张鱼暗暗调动身体的力量,来对抗这种压迫感。盯着杜天华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杜堂主先请。”
等杜天华坐下后,张鱼在他对面也坐下来。
杜天华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对张鱼道:
“子不教父之过,前几天犬子造次,杜某替他向你赔罪。”
说完一仰头喝完杯中酒。
张鱼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已喝完,这事就过去了。
说完,张鱼起身准备离去,
“稍等。”
杜天华阻止了他。
然后一摆手,一直站在原地未动的杜鹰,端来一个木盘,木盘里居然是十个白花花的银元宝。
“这是一百两,权当给犬子赔罪了。”
杜天华淡淡开口。
“哇,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你别说,银子真是个好东西,刺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张鱼一副贪婪的样子,对着银子赞叹不已。
张鱼又伸手拿起一个银元宝,放在手里掂了掂,转头对杜天华说:
“银子是好银子,可惜呀,无功不受禄,这不是我的银子。”
那手里的银子又放回木盘里,张鱼对杜天华拱了拱手:
“谢谢杜堂主给我一个赚这一百两银子的机会,快把杜公子请出来吧,早点治好病我好早收银子。”
杜天华却笑了:
“哈哈,你根本不是个贪财之人,否则也不会甘愿做一个小铺丁。”
张鱼一头黑线,k,这老狐狸,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杜二苟被抬上来时,看起来比上午更严重了,身子佝偻的更厉害,整个身体蜷缩成了一团,面部已经因疼痛而变形。头上直冒冷汗,嘴里不停叫唤。躺在木板上滚来滚去,以便减轻腹部的痛苦。
张鱼起身来到杜二苟身边蹲下,拉起他的手臂把了下脉,果然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刻。
“把他抬到桌上,我要给他针灸。”
两个朱雀门弟子,把杜二苟用木板抬到了旁边的一张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没让你们走,你按抓他的手脚,把他衣服解开。”
听张鱼说让他们按照少堂主的手脚,还要把他衣服解开,两个朱雀堂弟子不敢造次,只能拿眼睛望向杜天华求助。
杜天华轻轻点了点头,俩人才敢按照张鱼说的去做。很快,杜二苟被按着躺在木板上无法动弹。
张鱼拿出银针,倒了半碗酒,把银针放进去消毒。
之后,右手捏住几根银针,啪啪啪分别快速插在了杜二苟的中脘穴、外陵穴、大巨穴、神阙穴。
先前还不断挣扎的杜二苟,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疼痛已经没有那么剧烈。
接着,张鱼又拿出几根银针,运气于针端,分别缓缓插入杜二苟左右小腿上的上巨虚穴、下巨虚穴。
随着四个穴位上银针的插入,杜二苟完全放松下来,不再挣扎,也不再蜷缩身子。
张鱼挥挥手,让两个按着杜二苟的朱雀门弟子松开。
看到杜二苟的变化,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一切的杜天华内心一震,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张鱼还没有结束,他又用左右手各捏住一枚消毒的银针,两手一齐发力,将力道灌注于针尖。猛喝一声,两手同时插入杜二苟左小腿和右小腿上的条口穴。
银针插入后,张鱼没有松开手,而是用手捏着银针轻轻转动,随着他的动作,两股由银针针端泄入的力量,缓缓进入杜二苟身体,从两条小腿蔓延至大腿。又经大腿在腹部汇合。汇合后的两股力量,开始在杜二苟体内修复阑尾发炎的部位。
杜二苟只觉得体内说不出的舒服,居然很快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看来,二狗子这几天受的折磨不小,估计疼的都没睡着觉。
但是,张鱼却不怎么轻松,他脸上的汗水顺着皮肤不断往下流,却顾不上擦。
又过了一会,张鱼终于放开了捏住银针的手。一边擦汗一边对杜天华说:
“杜堂主,你这银子可不好赚啊,看到没,力气活。”
随后,张鱼又让人拿过纸笔,写下了药方:
大黄三钱、丹皮三钱、桃仁二钱、红藤三钱、紫花地丁二钱、青皮四钱、枳实四钱、厚朴三钱、丹参四钱……
放下毛笔,张鱼又回到桌子旁坐下:
“杜堂主,咱们现在可以吃了吗?这一桌好菜可别浪费了呀。”
说着,也不管杜天华了,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呦,这松鼠桂鱼不错,好吃。那个,等会没吃完的能不能让我打包带走呢。我老娘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站在旁边的杜鹰,此刻恨不得掐死张鱼。虽然他貌似救了杜二苟,但这小子从进屋起,就没把杜天华这个朱雀门建康堂的堂主放在眼里。一副贪财好吃的小人嘴脸,看着就让人来气。要不是杜天华在,他早出手教训张鱼了。
不过,杜天华似乎没有生气。看向张鱼的眼睛里,反而有了些许赞赏。
杜天华对下人吩咐一声:
“把这松鼠桂鱼,还有几道合口的菜,让厨下再做一份,赶紧给老太太送去。”
眼前这个小铺丁,面对自己的威压不卑不亢游刃有余,还故意表现的贪财好吃,让自己对他心生厌恶。
杜天华却偏偏不生气,反而对张鱼也更加感兴趣了。
“来人,摆香烛,我要和张兄弟结拜为异姓兄弟。”
杜天华突然发布了一条让张鱼颇为意外的命令,堂堂朱雀门建康堂堂主,人人尊敬甚至惧怕的杜天华,居然要跟他结拜。
张鱼刚想说什么,杜天华又来了一句:
“兄弟,大哥我没事先征求你的意见自作主张,兄弟不会怪罪大哥吧?”
k,怪罪,还能怪罪什么呢?你都已经下了命令了,难道还撅你脸不成?
不过,此刻张鱼心里一个疑惑越来越想不通,杜天华可是这建康城最大的地头蛇,就连府尹大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每天排着队想巴结杜天华的人多着呢,从没见他跟谁结拜过兄弟,这个馅饼怎么会主动落到了自己头上?
要知道,馅饼虽然能让人吃饱肚子,从天而降的馅饼有时也能砸死人。
张鱼虽然救了杜二苟一条命,但也不足以让杜天华主动屈尊结义。
很快,下人摆开了香烛等物品,还搬来一尊关圣人像。
张鱼和杜天华齐刷刷跪下,对着关圣人像嗑起了头,在关羽的见证下结为了异姓兄弟。
看得一旁的杜鹰心里很是不服,这个小铺丁就那么扎了几针,开了个方子,又是拿银子又是拿菜,现在居然直接成了堂主的结拜兄弟。
不过,只要是杜天华做的决定,杜鹰从来不会违背。
不说杜鹰不服,还有一个人要是知道这事,估计也得无比郁闷。
那就是此刻正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杜二苟。
等他醒来后,要是知道前几天还被他看不起,并扬言要打断腿的废物咸鱼,此刻成了他货真价实的叔父。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唉,可怜的二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