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娶媳妇
春末夏初,万物蓬勃,一个阳光无限好的清晨。
南宋建康府建康城外,流淌千年的秦淮河,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
这条穿城而过的秦淮河,把建康城一分为二,河北岸是上元县,南岸是江宁县。
出了建康城往南七八里外,有个叫土山镇的地方,这里属于江宁县。此刻,土山镇东边的吉祥里,开始冒出几缕炊烟。
暖色调的晨晖,照射着一排排白墙黑瓦的民居,显得安详宁静。让人不由想起那句岁月静好。
“杀人啦……屠户要杀人啦……”
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撕碎了清晨的这份静谧。
正在厨下给家人准备早饭的吴家阿婶,微微皱了皱眉:“又是那条臭咸鱼作妖呢。”
很快,桥头上的李二哥看见,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正朝着这边跑来。
瘦子在前跑的飞快,胖子紧跟在后,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反射着刺眼的光。
瘦子边跑边喊叫,还不时回头看看快要追上来的胖子,俩人就这样追逐着跑过桥头,跑出了里坊。
“哎呦”
随着一声闷哼,瘦子一头撞上了大树。
只觉得前一黑,倒了下去。
……
再次醒来,太阳正在头顶上。
一缕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了眯眼,想要伸展一下身体,忽然感觉右手手心里有些冰凉。试着动了动,手里似乎沉甸甸。
他心里一阵狂喜:“莫不是朱屠户良心发现,借我银子了?”
他叫张鱼,就住在吉祥里,是土山镇上急递铺里的一个小铺丁。
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因为家里穷,憨厚老实又胆小,经常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得了个废物咸鱼的绰号。二十四五岁了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急得他娘鲁氏到处托人说媒。
前些天,打听到镇上胡老爷刚纳了个小妾,结果老爷子过于激动,还没来得及拜天地呢就一命呜呼了。胡家觉得这是个扫把星,要把这个小妾卖到青楼去。
鲁氏托媒人好说歹说,胡家才答应把小妾嫁给张鱼,但是聘礼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对于张鱼家来说是天文数字。他们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值这么多。
但是,为了老张家传宗接代的头等大事,鲁氏一咬牙答应了。接下来她开始到处借钱,几天下来跑断了腿也只借到了十几个铜板。
看着母亲这么大年纪,还到处低声下气去借钱。一向孝顺的张鱼坐不住了,昨晚在心里盘算了一圈,早上起床后又给自己鼓了半天劲,他终于走进了镇上的朱屠户家。
朱屠户毕竟是生意人,在街坊邻里中算是有点闲钱的。但是张鱼来的不巧,刚走到肉摊恰好看到李婶在跟朱屠户争吵。
原来李婶买了屠户家的肉,吃完后一家人拉肚子,来要求朱屠户退钱。
进了口袋的钱,朱屠户自然不愿意退,何况肉还被吃掉了。
俩人见张鱼来了,就拉着他让他评理。
谁知,张鱼的傻憨劲又上来了。他不仅帮着张婶要求屠户退钱,还大声嚷嚷说朱屠户卖变质肉,搞得好几个来买肉的人听了后赶紧摇头走开。
见此情景,气得朱屠户脸色铁青。张鱼这个不开眼的,偏偏又提出要借五两银子。结果,朱屠户一气之下抓起案板上的杀猪刀,冲着张鱼就扑来。
幸好张鱼是急递铺的铺丁,平时干的就是跑腿的活,吓得他撒腿就跑。没想到却败给了一棵大树。
想到朱屠户,张鱼又想起了手中的银子,难道真是朱屠户给的银子?
赶紧拿到眼前,但很快骂了句脏话:“谁tm戏弄劳资。”
张鱼手里攥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银子,而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表面粗糙,造型不规则,偏灰褐色。
此刻,这块石头在张鱼眼里就俩字,丑陋。
苦笑一声,准备把手里的破石头丢出去。
但,很快又停住了手。
在手中的石头跟太阳重叠那一刻,张鱼分明看见石头变得通透,里面隐约有个黑色的东西在游动。
赶紧又对着太阳仔细看了一遍,没错,一条细黑的黑影在游动,像条龙。
“或许能卖几个铜板换个大饼子吃。”
这样想着,张鱼又把石头收回来,揣进了怀里。准备拿到刘大爷那里换个饼子孝敬老娘。
“唉!”
张鱼重重叹了口气,今天又没借到钱,拿什么娶媳妇呢?
不是张鱼太着急娶媳妇,他不想娘再为了他娶媳妇的事伤心、操劳。
又叹了一口气,张鱼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看来,只能走那条路了。
张鱼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往镇子另一头走去。
镇子东头,八方镖局门前。
这个镖局,是建康城内八方镖局的分号。由一个叫郑三炮的人在打理。
这个郑三炮,当年曾是张鱼父亲的朋友。张鱼一家是镇子上的外来户,父亲带着他和母亲从别处来到这里,曾跟郑三炮一起合伙做过贩马的生意。但是生意刚有点起色,父亲就被抓去当兵了。
仓促的分别时,张鱼父亲把家里仅有的八两银子借给郑三炮五两,并托付郑三炮照顾张鱼母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郑三炮也从当年的穷小子变成了镖局的镖头,却从来不提还钱之事,也从未照顾过张鱼母子。相反,有两次鲁氏去找郑三炮要求还钱,还被郑三炮一顿羞辱赶了出来。
从此,鲁氏就再也不提这五两银子。但这次实在是借不到钱了,张鱼决定去找郑三炮试一试。
八方镖局位于土山镇最繁华的地段,虽然只是个分号但仍然算得上气派,大门正中间上方挂着一块写有“八方镖局”的匾额,上面盖着大红的绸子。两扇黑色的木头大门,看起来非常坚固。
宽敞的院子中间有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的布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镖”字。
看着这么气派的镖局,还有院子里几个赤着上身露出健硕肌肉正在练功的镖师,张鱼感觉头皮发麻,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烟消云散。
又在镖局门口转悠了一刻钟,想想为了他辛劳受苦一辈子的母亲,张鱼咬咬牙,最终鼓起了勇气迈进了镖局大门。
张鱼走进镖局时,郑三炮正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看手下镖师练功。旁边站着个小丫鬟小心伺候着。
这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一身灰蓝色的劲装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绷,脚穿一双抓地虎快靴,头戴英雄巾。脸上的一脸横肉,让张鱼想起了早上提刀追杀他的屠户。
听张鱼结结巴巴说完来意,郑三炮哈哈大笑起来。
“想要银子?可以啊。”
说着,郑三炮往自己的靴子上吐了一大口浓浓的痰,指着靴子对张鱼说:
“跪下来,把我的靴子舔干净,我就给你五两银子。”
说完,一脸戏谑地看着张鱼。
见这边有好戏看,几个练功的镖师也不练功了,笑嘻嘻围过来,脸上带着嘲讽和不屑地看着张鱼。这个小铺丁太自不量力了,谁给他的胆子敢来向郑三爷讨银子?
郑三炮身旁的一个小丫鬟,倒是对张鱼有点同情又有点佩服。心里既希望张鱼能顺利拿回银子,又不希望看到张鱼跪下舔鞋子。
张鱼此时心里是愤怒和恐惧掺杂,他不是没想过转身逃走,但还是强迫自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不是他怕人嘲笑,这些年顶着废物咸鱼的绰号,他承受的嘲讽早就让他麻木了。张鱼不想再看到母亲眼中的失望和愧疚。
噗通。
张鱼双腿一屈跪在了郑三炮脚下,低着头,用自己的衣袖一点点帮郑三炮擦起靴子上的浓痰。
随着他这一跪,小丫鬟心里也对张鱼充满了失望和鄙视,甚至有点恼怒。
“切,怪不得叫废物咸鱼,真是个废物。”
小丫鬟满脸鄙夷地揶揄着张鱼。
“是啊,废物永远就是废物,别指望有长进。”
“这条臭咸鱼,看来是没有翻身那一天喽……”
……
围观的镖师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丝毫没有压制自己的声音,根本不在乎张鱼听到。
啪。
郑三炮突然右腿一抬,正在擦靴子的张鱼措不及防下,被踢得仰天摔倒在地上。
“废物,让你舔干,谁让你擦了。”
高高在上的郑三炮满眼鄙夷,看都不看张鱼一眼。
张鱼顾不得疼,以最快速度爬起来,对郑三炮陪着笑脸:
“郑叔,您看靴子也干净了,银子……”
“好,五两银子给你免了。”郑三炮打断了张鱼:“我一向说话算数,你爹当年欠我的五两银子,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的份上,不用还了。”
“郑叔,你不能这样啊。”
张鱼气得浑身哆嗦,他怎么也没想到郑三炮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上下唇一碰就敢颠倒黑白,反倒成了当年张鱼的爹欠他五两银子,他自己倒是成了大善人。
郑三炮没再理会张鱼,丢下一句“按规矩办”后,转身进了大堂。
旁边站着的几个五大三粗的镖师一拥而上,对着张鱼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可怜的张鱼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好在这些年挨打太多,他也学会了怎样在挨打时尽量保护好自己。
张鱼躺在地上卷缩起身体,两手死死护住头脸,尽量让后背和胳膊去承受那些落在身上的拳头和脚。
张鱼不还手,这样一边倒的殴打其实挺没意思。不一会,觉得没劲的镖师停下了手。两个镖师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架起地上的张鱼,来到大门口就跟丢垃圾似的,把张鱼头朝下狠狠地丢到了镖局门前的地上。
头朝下的惯性,让张鱼揣进怀里的那块丑陋的石头也掉了出来,刚好掉到地上跟张鱼的额头碰到了一起。
头着地,一道裂痕出现在张鱼额头,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了出来,染红了石头。
可怜早上刚晕厥过一次的张鱼,眼前一黑又差点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石头中飞出,在张鱼头顶一闪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