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谈话
陈路望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就是被西然的眼神盯住那一刻,他看着对方精致却没有灵魂的目光,有些犹豫了。
他当时想,若自己不管,这个人就会在他身后落进深渊,从此再也爬不起来,直到消亡。
他将那把伞撑到了对方头顶,尽管四周还在吹风,至少能为他挡住倾盆的雨。
最后会将对方带回家,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还不止一次。
陈路望低头沉思,也没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一种冲动,近乎执着的要把人带回去,那时他把这种情绪归咎于同情。现在想想,应该是在那双眼神中,他看到了对方求生的意志-------带着恳求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可他从没有开口问过西然以前的情况,因为他怕他的开口,对西然来说,又是另外一种伤害。
伤害不会被遗忘,但是可以被另外一种情绪覆盖。
陈路望摸了摸西然温热的后颈,跟讲悄悄话一样小声说道:“他也很喜欢你。”
春节假期一晃而过,梁云帮着西然收拾衣服,里面一大堆是她跟闺蜜逛街时挑的。
为了防止西然拒绝,她逛街的时候都没敢带西然一起去。
“衣服带不走就放在陈路望的衣柜里,下次回来了正好有的换。”
一句话说的西然差点热泪盈眶,陈路望妈妈不仅帮他买衣服,还没走就已经想着他还要来了。
夜色渐浓,小区里灯盏耀耀。
月亮被黑压压的云层盖住,华光穿不透冬日的寒霜。
陈路望插着兜靠在阳台,目光落在正使劲拉行李箱拉链的西然脸上。
许是劲用的大,西然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
陈父被逗乐了,伸手拍了拍陈路望的肩膀:“这小孩真有意思。”
陈路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就是我总觉得刚开始来的时候,他身上背着很重的包袱。”陈父目光沉寂,透着看穿人心的力量。
他在商场尔虞我诈多年,早就将眼神浸染的通透。
他能看出来西然刚来时的沉重,也能看出后来他突然的如释重负。
陈路望扯了扯嘴角:“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跟你们一样的。总有很多被放弃的小孩,用尽了所有力气只为了活着。”
陈父一时无言,他作为一个父亲,很清楚对这些没有真正长大的孩子来说,生活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话题。
这世上有很多孩子不被偏爱,也有很多孩子从小就没有爱,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秒,都需要无数的勇气去说服自己,以后就好了。
以后真的能好吗?没有人能够知道,但至少,当下他又有了一个借口,能幻想着活下去的美好。
陈父窥见话语中的蛛丝马迹,轻轻叹了口气:“至少他已经甩掉了包袱,大步往前走了。”
陈路望嗯了一声:“还得谢谢你。”
陈父“哦?”了一声,带着些兴趣看着自己儿子:“怎么说?”
陈路望目光罕见的带着温柔,看着屋内西然跟梁云看剧,吐槽着剧里面的角色。
“你不是很清楚?你们一直在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给他。”
陈父笑了一瞬,目露欣慰:“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呢。”
或许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个乖巧的小孩,从他们察觉出西然沉重的情绪时,就已经自觉的做一些更加温暖的事情。比如几句鼓励,摸一摸头,在言语间就注意着把他纳入成家里的一份子。
这些事情虽然渺小,但是聚少成多,总能让西然少一些负担。
“你之前的想法不会变了?”陈父问他。
陈路望手肘靠在扶栏,将整个人的力量压了上去。
他说:“我的想法,从来就不会变。”
“我知道。”陈父一直了解他的儿子,固执却善良,聪明又有同理心,他一直成长的很好。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陈父慢悠悠的说道,“毕竟你的爷爷思想比较守旧,或许不太能想通。”
“他还没想通?”陈路望惊讶,“那他还每天带着西然去钓鱼?”
每天跟个老顽童似的,不是缠着西然出去钓鱼,就是带着乖小孩去老朋友那里炫耀。
他这一生交的朋友,孙子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不是打架飙车就是玩游戏不回家,成绩稀烂还缺心眼,此时看着他带的孙子一个比一个乖巧,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陈父无奈:“他只是不想把你的情绪施加在西然身上,这不是西然都还没有这意思嘛,就你剃头挑子一头热。”
陈路望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反正我们是这个意思。”陈父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别把他撇下。”
“好不容易把人从泥潭里拉出来,别到时候又把人丢泥潭里,不然最后给他的伤害肯定比之前的更大。他要没这个意思,你也趁早放弃,就当个兄弟处着,过年过节的带回来玩。或者你不愿意跟他玩,那你就让他自己回家住住,跟我和你妈或者跟你爷爷一起玩玩都行。”
陈路望皱着眉头插话:“我不会丢下他”
陈父敷衍的嗯一声:“我知道你的性格,我只是跟你表明我们的态度,你爷爷现在可喜欢这孩子了,你要把他撇下,你爷爷走不动路了都要拿着拐杖杵你。”
这话惹得陈路望一笑:“有点不敢想象。”
陈父也跟着笑:“要是他有这意思,你们就好好的处着,不过不能影响高考,现在还是以学习为重。”
陈路望点了点头:“我就说你今晚怎么特意找我。”
他们其实以前总是会来阳台聊聊天,只不过这几年两人都忙,已经很久没谈心了,这次要不是西然的事情,陈父估计也不会专门抽时间来找他。
陈父平视着陈路望,他也有些感叹,小萝卜头不知不觉间就要比他还高了。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不久,孩子就要上大学,走向自己的人生。
夜晚的风吹进窗户,陈路望仰头喝了口汽水,单手插着兜进房间。
冰冷的汽水裹挟着口腔的热气,他说:“下次再说吧,冷死了。”
陈父看着自己的睡衣,再看看陈路望裹着的外套,眼中含着笑意,跟着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