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药渊（九）

    丽娘从水里伸出藕臂，用蛮力硬生生强拽出一半的头发，随后将上半身浮出水面，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是还是轻轻点了下头，示意白芷快说。

    白芷松开手，睁大眼睛看着丽娘，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声音没那么不怀好意:“我保证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不要怕，也不要逃跑。”

    “贺秦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温和有礼，你”

    他话还没说完，水里的丽娘就隐约有了生气的征兆，尾巴在水面下蠢蠢欲动。

    白芷看她鱼尾巴晃出的水花恨不得打在他脸上，呲着的牙瞬间收回来，连带着自从被拉进幻境来藏在心底的火气一下被点燃，一把子将她整条鱼捞出来搁在半湿润的岸边，恨铁不成钢的教育起来。

    “看到你，我才知道我那便宜弟弟有多省心，我都薅你头发了你不生气，说一句贺秦的不对你就想用你那鱼尾巴抽我，好似当初拉我们进幻境的不是你？”

    丽娘还没从突然被水里拉出来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被站在水里叉腰摆起架子堵住她退路的白芷震得畏畏缩缩的，乖乖蜷在一边望着他。

    靠近岸边的水并不深，浅浅没过白芷的小腿，只是清晨雾气太重，湖水也凉飕飕的，他现在好像下半身在冰天雪地里站着，脖子往上在烈日下炙烤。白芷觉得他的头顶已经袅袅炊烟了——被气的。

    “即使是精怪，也可以有属于你自己的历程要走，何必成为一个只会趋炎附势的男人的附属。”

    白芷站在水里，脚下是滑软的泥沙，却依旧身形挺拔，腰杆笔直，眉眼染上愠怒。

    虽然叉腰的形象不太端正，但他出色的样貌可以让人完美遗忘其他缺点。

    “无论是继续修行还是隐入人世，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把男子作为你活下去的理由。”

    白芷声线清朗，言语间又带着清风吹不散的坚定，轻飘飘地落在丽娘的耳边。

    却重重砸进她的心里。

    “贺秦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你要快快看清他的为人。”白芷的目光落在她闪烁着彩色光芒的尾巴上，又轻叹一声，又想起贺秦把常常与丽娘相会的由头扣在他身上的场景。

    “有灵性的精怪在如今都很罕见了，更何况你这种得道化形的呢。不好好在自己的族群待着，跑出来被当成妖怪抓走怎么办？”

    丽娘闻言垂下头，第一次和除了贺秦以外的人族对话，声音婉转却难掩失落：“我是被驱逐出来的”

    锦鲤这一族压根没出现过彩色鳞片的后代，所以她被视为异类，即使是小小年纪就有灵化形，也逃脱不了被排挤的命运。直到她在这片湖泊遇到了秦公子，第一次见面是很狼狈，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有想害她的模样。

    听到这里，白芷直接坐在离她一尺远的湿草地上，顺手捡一枝干枯脱落的芦苇杆，轻轻戳了戳她的鳞片：“谁害人前会告诉你一声：’冒犯了，我要害你‘？”

    丽娘原本越说越亮的眸子又重新灰败：“我没想到这一点。”

    她抱着蜷缩起来的尾巴，把头靠在类似人族膝盖的位置，看着眺望雾霭湖面的白芷。

    脑海里回想起他刚刚的话。

    “可我是精怪，如何在人族生存呢？”

    “这世上又不只有人族。”白芷把收回的目光落在丽娘的脸上，“妖精鬼怪或者魑魅魍魉你们都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用过分担忧你的身份，因为你可以不用生存在人族。”

    “有人会游走在各族交界，引领你们或者人族来往的。”

    丽娘的眸子又亮晶晶的，语调也欢快起来：“果真如此吗？”

    白芷面色坚定的点点头：“果真。”

    看着一脸向往的锦鲤姑娘，白芷强忍心中的负罪感，继续忽悠：“只是你一直形单影只，所以才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吗？我怎么会骗你。”

    “贺秦对你心思不纯，他一定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对他透露过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丽娘认真想了想，朱唇轻启：“之前我有与他讲过，我们族的传说。”

    “什么传说？”白芷支起耳朵。

    “深海有鲛人，其泪成珠，其鳞异彩，其肉食之可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