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飞机上，临近平城的时候温清婉无端感到一阵心悸，刹那间便睁开了眼。
她本只是闭眼小憩，但那一瞬的心悸太过清晰强烈，即便只有刹那，也足以让她立马坐立难安起来。
被惊醒后的温清婉心中难以克制地生出恐慌的情绪，那种险些失去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在她睁眼的同时，舱内其余人也同时睁眼看向了她，但她一时失神并未注意到。
众人见她突然惊醒，面上还有几分惊魂未定，不免有些疑惑。
“温老师？”易思静看了孙依一眼，见她眼中有着跟自己一样的疑惑，便试着喊了一声。
听到有人喊她，温清婉这才回神。
“……嗯？……嗯？”
温清婉看向易思静，却突然发现一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温老师，你怎么了？你刚刚怎么那个表情？”见温清婉回神，易思静不禁关心，脱口问她。
“……”听易思静问起，温清婉又想起了先前的感觉，不免又走神了一瞬。
温清婉掩饰地垂眸，“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我没事的，大家不用担心。”
看了眼窗外，她问：“应该快到平城了吧？”
她也是经常赶航班的人，平城和海市两边的航线她每年都要坐好几次，按时间算，他们应该快到平城了。
果不其然，她这样问，林钺立马答道：“夫人，我们确实快到平城了。”
“……”林钺对她的称呼让温清婉沉默了一瞬，旋即她看向林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见夫人问他，林钺恭敬回她：“属下叫林钺，系林家旁支。”
林钺不是本家子弟，而是出身旁支，但他足够优秀，所以得以到老宅任职。林乐潼派来保护温清婉的八人里，林钺正是领头的队长。
“……旁支？”听林钺这么说，温清婉稍有不解，但旋即便明白了。
“你们还分本族和旁支吗？”
林钺：“回夫人，分的，林家本族在海市，旁支则在东陵。不止林家，其余几个超级世家也是分本族和旁支的，他们和我们一样，本族和旁支各不在同一地，但旁支隶属本族，听从主家一切安排。”
说这话时林钺心中微微惊讶，因为他以为小小姐应该会跟小小姐夫人提到过一些有关林家的事情。但很显然，小小姐夫人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虽然心下惊讶，林钺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那你们是否有两个家主？只是两位家主之间也有地位高低之分？”温清婉提出心中疑惑。
“……”林钺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温清婉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夫人说笑了，既是家主，自然是只有一位的。旁支只有长老，而历任家主皆出自本族嫡系，家主统领一族，地位尊于所有人。”
看着林钺，温清婉陷入思考中。
“历任家主可有女子？林家可有规定家主之位只能传给男丁？”
说这话间，温清婉定定看着林钺，似乎很是在意答案。
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图，但思考几秒林钺还是如实答了：“回夫人，林家并无这样的规定，而历任家主中也有过女家主，只是为数不多，但确实是有的。”
闻言温清婉眼中闪过复杂，旋即她又问：“上一任女家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钺大概思索了一会儿，“上上任家主便是女性。”
“……”温清婉敛眸，嗓音淡淡：“萌萌留在海市，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此话一出，林钺一怔，脸上有明显的为难。
温清婉看着他，目光坚持：“我想听实话。你只需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这……”林钺为难，“属下不敢妄言。”
离开海市前他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小小姐这个时候回到林家，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心里是有答案的。可是他现在奉命保护小小姐夫人，面对提问他实在不敢告知夫人实话。
万一夫人冲动之下回了海市，他该如何跟小小姐交代？
温清婉静静看着他，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淡然开口：“我不会回海市，你放心说便是。”
其实林钺的态度，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可她还是想亲耳听到林钺的回答，毕竟万一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呢？
而且若非先前突然的心悸，她也不会问林钺这么多了。
林钺不答，温清婉又重复问他：“有，还是没有？”
温清婉目光平静却在无形之中带给林钺淡淡的压迫感，林钺垂首，咬了咬牙还是答了：“有！”
“……”
温清婉一颗心渐沉，注视他良久，而后收回了视线。只是她眼中到底多了几分担忧，心下也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待到下了飞机，温清婉第一件事就是给林乐潼发消息报平安，发完她又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许久，然而最后还是没能发出去关怀询问的话语。
萌萌对自己的处境只字不提，估计也是不想让她担心，她若是问了，难免违背她的初衷，还会让她更加牵挂自己。
温清婉不想再给女朋友加负，故而考虑许久，还是删掉了自己想说的话。
发完消息之后温清婉等了一会儿，见萌萌没有回复，便收了手机跟着众人离开机场。
一行人走到机场门口，易思静正欲打车，却发现机场外面停着几辆车，而且还疑似是专门等着他们的。
“……？”易思静定睛看去，才想转头问问林钺那是不是他们安排的，就见车上各自下来了几个人，而他们望着的方向正是他们这边。
“他们是来接我们的？”易思静问旁边的林钺。
一行人里她们仨位于正中，林钺身为队长本应走在最前面，但因着眼下林家众人里温清婉只认识林钺，他便只好跟在了她们身旁，稍稍落后于她们身侧。
“嗯。”面对易思静的提问，林钺回答的比较中规中矩。
说话间林钺偏头看了易思静一眼，目光颇深。
从初见他便感觉易思静和孙依不是普通人，而后通过他的观察他也可以断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不出意外的话，林钺猜测她们是军人出身，而且她们的身手绝对不凡，至少跟他是不相上下的。
区区艺人助理，却有着部队经历，林钺本该对她们生疑，却因着先前小小姐在和她们的相处中表现得颇为信任，林钺便打消了疑虑。
对此，他只能感慨夫人身边着实卧虎藏龙。
听着林钺不带感情的回答，易思静抽了抽嘴角，颇为无语。
多说两个字会死吗？他就不能多解释几句吗？易思静心里觉着林家众人无趣，越发感叹起自家老板的好了。
都是林家人，她们家林老师可就没那么古板冷漠了！
孙依余光瞟到易思静无语的小表情，不禁默默扬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依着这人的性格，她现在肯定在腹诽林钺对她的冷淡。
温清婉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孙依和易思静也一左一右守在她身边，她心中无奈的同时还有些好笑。
眼下这阵仗，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她是哪国来访的政客呢。
不过也好在凌晨机场没什么人，不然她被这么多人围着出来，若是被媒体拍到，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耍大牌呢。
想到这里温清婉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以后出行该怎么办。
而此时温清婉不知，因着林乐潼的这一安排，日后她的出行可谓是……极为的“风光体面”。
日后温清婉出行，无论去哪里，都会有林家专车接送，而林家众人也会贴身随行，陪着她出入大小场合，尽心保护她的安全。
他们一行人不过几步就到了那几辆车前，临近车前，车上下来的人竟是对着温清婉齐齐弯腰，恭敬喊道：“见过温小姐！”
“……”温清婉被他们的举动惊到，有些无所适从。而易思静和孙依也是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就是电视桥段照进现实生活吗？
“都……起来吧。”看着他们，温清婉淡声回应。
几人应声而起，林钺看着面前的四辆车，思索片刻后直接分配了座次。
易思静和孙依不可能跟着温清婉去紫江别苑，故而最后温清婉只能一个人面对一车的林家人。
当然了，她那辆车统共也就三人，一人开车，林钺坐副驾驶，她则一个人坐在后排。
回去的路上车里比较沉默，温清婉坐在后面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林钺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的动作，主动问她：“夫人可是有话要吩咐？”
“……”温清婉默了默，随后捏了捏眉心，说：“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平城也有林家族人分布吗？”
“是的，不止平城，全国大中城市都有林家人分布，林家的势力范围并不局限于海市和东陵两处。”
“……也就是说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只要不过分偏远，你们都可以调来这个地方的族人吗？”温清婉有些心惊于林家的势大。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家族未免过分庞大了些。
然而听见她的疑问，林钺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仿佛在陈述事实：“您的理解无误。只要权限足够，我们可以调动本地隶属林家的一切人力和物力。您有小小姐的族徽，从身份地位来讲您在林家享有和小小姐对等的一切，而小小姐是本族嫡系子弟，几乎可以调令国内外分属各地的所有族人和资源。”
林钺似乎未曾感受到后面温清婉的震惊，想到夫人对林家了解不多，他又多说了一些：“不仅如此，您还可以在合理范围内调用本地林家附属家族的一切资源，并不局限于本族势力。”
“合理范围？合理范围是如何界定的？”林钺的话超出了温清婉的认知，而她也问得比较妙。
闻言林钺神色间有些隐晦，巧妙回她：“合理范围没有明确规定，主要看提出要求的人是谁。”
寻常小家族根本没有和林家抗衡的底气，来人如果分量足够，就算是要求对方倾全族之力为自己办事，他们也是不敢不从的。
这就是大家族的实力和威严。
“……”温清婉听懂了他的意思，一时有些无话。
这不就是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吗？而且林家此举，跟压榨胁迫有什么区别？
林钺从她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想法，顿了顿，他说：“夫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您不必如此感怀。若弱小的那方是林家，我们也是要受别族指使的。”
话落温清婉微感意外：“听你所言，这个规矩并不只有林家一家才有？”
闻言林钺透过后视镜诧异地看她一眼，说：“自然不可能只有林家如此，古世家皆是这般。”
夫人怎么会觉得只有林家这般？林钺心生感慨，小小姐夫人果然不是世家圈子里的人。
若夫人是世家圈子里的，他根本不用跟她解释这些，因为这些都是世家子弟人人皆知的。
听着林钺的话，温清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片刻后她问：“弱肉强食我懂，但若世家皆是这般行事无所顾忌，古世家不应该早就乱套了吗？”
这种机制下，小世家哪有存活的可能？而能够延续下来的，无一不是实力雄厚的大家族，但结合温清婉对古世家的认知，世家圈子并不是这样的。
萌萌曾经提到过联盟，温清婉觉得，联盟可能正是约束各个世家的核心所在。
果不其然，听她此问，林钺不假思索回她：“夫人聪慧，古世家并非行事无所顾忌，我们也受制于联盟，各大世家行事皆要遵守联盟规则，不然便要受联盟制裁。而联盟，组成成员来自各个家族，可谓是集了所有世家之力，便是林家，也不敢公然违背联盟所制定的世家准则。”
……
因着温清婉对世家了解实在知之甚少，一路上林钺跟她讲解了许多关于世家的常识。
直到车子在紫江别苑停车场停好，温清婉才大受震撼地下了车。
林钺所言实在刷新了她对现今社会的许多认知和观念，而她也算真正初步接触到世家圈子。
现在她终于可以明白，诸多世家为什么不直接称之为“世家”，反倒要在前面再加个“古”字了。
因为这些世家确实古老、神秘、强大。
温清婉本来还有诸多疑惑想要问林钺，但因为车子已然抵达，她也只能忍下疑惑下车。
下车后林钺将她送上楼，进门前他甚至十分谨慎地先进去探查了一番，确认屋子安全后他才敢让温清婉进去。
无法，因为林乐潼交给他的保护任务，他现在身家性命都系于温清婉一身。
温清婉无恙，他才可以安然活着。
林乐潼的一句“重惩”，让他们八人都不得不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温清婉一人身上。
温清婉本来觉得林钺有些过于谨慎，但因为先前车上的一番谈话，她又觉得林钺的举动于双方都有益。
最后出于安全考虑，林乐潼和温清婉的小家里难得有了外人过夜。
林钺为了时刻保护温清婉，在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留在了紫江别苑，在客厅沙发上过了一夜。
温清婉有个习惯，她不喜外人进入自己的居住范围。称不上领地意识，但她就是格外在意旁人踏入她生活居住的地方。
紫江别苑在她心里，已经是她和萌萌爱的小窝，但现在，她们的爱巢里不得不进入了外人。
洗完澡后温清婉躺在床上有些失眠，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即便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分开前林钺嘱咐她尽可能不要拉开窗帘，是以现在屋子里连月光都泄不进来。
温清婉毫无睡意，回想着和林钺的对话，想着想着又想起了飞机上那突如其来的心悸，越想，她便越发难以入睡。
“……”温清婉止不住叹气，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突然，她伸手提起脖子上的红绳，将玉牌从衣服领口里拿了出来。
因为贴身佩戴着，玉牌触手还是温热的。
温清婉将玉牌攥在手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尤其细细感受着上面刻着的“潼”字，越摸，对林乐潼的思念越甚。
不过分开几个小时，她却觉得她们像是分别了许久。
此刻无人，温清婉任由情绪外泄，眼中满是对女朋友的担忧和思念。
“林、乐、潼。”思念到了深处，温清婉不禁低声念出了牵挂之人的名字，话语间饱含对所念之人的深情。
想着这个名字，温清婉终于在晨光微熹之际有了点点睡意，眼皮沉重逐渐睡去。
然而族徽，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