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见此情景，林乐潼刹那间便红了眼眶，偏过头去不愿让爷爷看见自己现在脆弱的样子。“爷爷，是我，我是萌萌。”林乐潼倔强地伸手抹去眼中泪水，哽咽回道。
林乐潼起身将老爷子扶起来，将枕头靠在床头让老爷子枕着，泪水流下砸在老爷子手背上，温热的泪滴溅开，仿佛滴落在了老爷子那颗愧疚思念的心上。
病床上老爷子伸出枯槁的手，因为见到了一直思念的人，心情激动，手还有些颤抖。见状林乐潼伸出手，将爷爷的手牵在了手里。
“萌萌……咳咳，我的小孙女，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老爷子激动地牵住小孙女的手，脸上泪水划过，喜极而泣。
老爷子抓住孙女的手不放，浑浊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神色自责，老泪纵横道：“萌萌，都是爷爷的错，爷爷不该如此迂腐不近人情，但当初逼走你，实属无奈之举，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你，让你不受联盟惩处啊！”
“这些年让你独自在外，有家回不得，竟还要受区区武家竖子的委屈，是爷爷的错，都是爷爷无能啊！”老爷子声泪俱下，头一次毫无保留地在孙儿面前真情流露。
“……”林乐潼眼眶通红，微微仰头倔强地不让泪水再次流下。她沉默以待，最后只哽咽道：“爷爷，离开林家是我自己的选择，您从未逼迫过我。您身为族长，我都可以理解的。”
时隔几年，她已经可以明白爷爷当初的责怪了，也明白爷爷当初为何会如此大动肝火。将选择权交给她，是爷爷无奈之下对她最后的疼爱了。
权势成就了爷爷，也束缚了他一生。
萌萌如此懂事体贴，再加上几年过去更加长开了些，五官和气质酷似已逝父母，老爷子看着她不禁回忆起女儿和女婿，儿女的音容面貌在心头浮现，老爷子不禁泪洒衣襟。
老爷子牵住孙女的手用上了力，似是害怕自己再次失去小孙女。
“萌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我们林家的小小姐总算是回来了啊！”不愿再次沉湎于旧事，老爷子伸手揩去了泪水，看着小孙女欣慰欢喜道。
“爷爷想明白了，萌萌身为我们林家子弟，无论做什么，都是高贵的！就算你回到林家，爷爷也不会阻挠你在娱乐圈发展！还有你的女朋友，那个孩子我也能接受，改天你把那个孩子喊来爷爷瞧瞧，爷爷过过眼，然后就给你们订婚！”老爷子生怕孙女再次离开，原先介意的现在通通都不在意了，他只求孙女能安心留在林家，陪他度过他所剩不多的日子。
他承认自己老了，不管年轻时如何冷漠功利，到老，他只想好好感受一下儿孙陪伴的天伦之乐。
世家发展早就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掌控，他们这些老家伙早就该为年轻一辈让路了，怪他恋权，自负，畏缩不前，到老才落得这个下场。
不破不立，世家确实该整改了，是他明白的太晚。
若他早些明白，早些听女儿的话释怀老三的离开，放下对大孙女的偏见，林家，断不会像如今这般进退两难。
如今他痛失两子，还因为他们同时失去了两个优秀的孙子，到老让他来承担这样的悲痛，他着实承受不起了。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爷爷。但他对林家，问心无愧。不管是儿女一辈还是孙儿们，他都付出过极大的心血去培养他们，而他也如愿将他们培养成才了。
后代皆是极为优秀的人才，林家本该因此发展鼎盛，再过几代，说不定还可以超越叶家成为世家之首。
可这一切……都因为他的过失而导致林家的济济人才一个个凋零，至今他只剩下一个早已离开林家的三子和二孙子，还有就是三个孙女了。
怪他啊，若是他早些立下继承人，林家何至于发生后面这些事？怪他贪心，想要从中挑选出最合适的继承人，却又一直摇摆不定，这才铸成大错。
老爷子脸上是林乐潼难以读懂的极度悔恨，她看着老爷子，抿了抿唇，虽然不忍，但还是在老爷子热切期盼的目光下开口：“爷爷，您病倒我理应回来探望，但也仅是回来探望。”
随着林乐潼的话语落下，老爷子眼中欣喜逐渐散去，带上了几分惶然和不安。
“……”林乐潼撇开眼不忍再看，狠下心，“爷爷，我已经离开林家，我……不想回来。”
林乐潼不想回到林家吗？当然不是。她想回来，这是她的家族，她最初的家，她难以割舍但又不得不割舍的羁绊。
爷爷确实明朗了许多，他能做出这些让步已然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可她却不能只考虑自己。
她爱温清婉，她想和这个人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拥有美好的未来。
她自小生长在林家，即便不喜，但她确确实实已经习惯了世家的生活。可清婉呢？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打小就生活在一个温情开明的家庭里，她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多的阶级观念，也从不涉及权谋，她的女朋友是那样的纯粹干净，她不想让她的清婉因为她卷入世家圈子。
现在的生活，其实就挺好的，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而且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远离世家的生活，她自己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她厌恶的圈子里。
老爷子愣怔地看着孙女，抓着她的手不自主颤抖，似是不能接受。
“萌萌……”老爷子喃喃问道：“你是不是还记恨爷爷……？”
老爷子神情悲切地看着她，心中已然笃定小孙女跟大孙女一样，已经对他这个爷爷失望彻底，所以连家族都不想回了。
怪他啊……都是他做的孽啊……
念及此老爷子才止住不久的泪水再次决堤，心中悔恨，却追悔莫及。
他颤巍巍地抓住孙女的手不放，目光几乎是恳求：“萌萌……回来好不好？爷爷知道错了，爷爷不该对你们如此苛刻，爷爷对不起你们，爷爷对不起你啊！”
老爷子悲从中来，难以自制，呼吸开始急促，脸色开始发白，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最后只能艰难地捂住心口，脸色隐忍而痛苦。
林乐潼大惊失色，生怕老爷子有个什么闪失，连忙握紧了爷爷的手安抚道：“爷爷！我没有记恨您，我没有记恨您！”林乐潼焦急地给老爷子顺气，偏头喊道：“来人！快来人！”
外面守着的人被惊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乎是下一秒就有医护人员闻声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检查老爷子的身体，并把林乐潼隔了开来。
林乐潼焦急地站在外围探头张望，想帮忙又无从下手。
医护人员只慌乱了那么一会儿，进来后不久他们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抚老族长的情绪，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和其他林乐潼不认识的药剂。
药剂见效很快，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迅速安稳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过一脸急切地守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小孙女。
不多时病房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临走前护士长在林乐潼面前恭敬停下，俯首行了个族礼，恳切道：“小小姐，族长此时受不得任何刺激，望小小姐以族长的身体为重！”
若是平时，这些话轮不到他来说，但此刻情况特殊，族长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他就算以下犯上冒犯了小小姐，也还是要说的。
“……”林乐潼沉默，看向老爷子和床边的仪器，神色复杂一时没有回应。
末了，护士长又道：“我们时刻都守在外面，若是再有意外发生，请小小姐及时呼唤。最后，还请小小姐饶恕我的冒犯之举，属下这就告退。”
族人的心情她可以理解，林乐潼当然不至于因此责罚他，待他说完，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和老爷子，但她看着床上衰颓之势尽显的老爷子，此刻的心情比之先前更为沉重复杂了。
老爷子粗重的呼吸声在沉寂的病房里尤为明显，而这位老人的一呼一吸都重重地敲打着林乐潼的心房，让她进退维谷。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悲痛无助又执着的爷爷，也未曾想过有一天会看见他老人家这样。
老爷子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没有了往日的幽寒和凌厉，此刻双眼浑浊含着泪，执着而不舍地看着她，面上尽是急切。
他拼命想说话，奈何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无论他如何急切挣扎，也只能断断续续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老爷子情绪复又激动起来，口中依稀可以听清他在唤孙女的小名，在恳求她留下来。
林乐潼走到老爷子身边，主动将爷爷的手握在手里，老爷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哀求和悔意：“萌萌……原谅……原谅爷爷，爷爷已经时日无多了……”
“林家……林家只剩下你和你两个姐姐还有奕辰了，回来吧，回来陪陪爷爷……”
老爷子让小孙女回来的心十分坚决，此刻放下家主威严不断挽留恳求，一来是想要弥补，二来也确实是老感孤寒，希望能有孙儿陪伴。
萌萌若是不愿回来，那他至死都无法弥补这孩子，死后也无颜面对死去的女儿和女婿。虽说剩下的几个孙儿都十分疼爱萌萌，可萌萌只有回到林家才能得到她身为林家血脉应得的财产和荣光，两者是不可比拟的。
闻言林乐潼曜黑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生怕自己听错了爷爷刚刚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爷子，问：“您、您说什么？林家只剩下我和姐姐们还有二哥了？”
林乐潼脸上尽是不信，失神地摇了摇头，“是我听错了对不对？不是我想的那样……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话虽如此，可她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手脚也变得冰凉，虽是在问，声音却是微颤的。
她知道林家发生了大事，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
可是怎么会呢……？大哥和三哥怎么会没呢？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就离世了呢？肯定是她听错了，肯定是她听错了！
林乐潼沿着床边蹲下来，将老爷子的手放在手里，泪水不受控制地下流，慌乱地向老爷子求证：“爷爷，大哥和三哥还好好的，是不是？他们还活着，对吧？爷爷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好不好？我会留下来陪你的，爷爷……爷爷……！”
林乐潼的话语带着哭腔，似乎是恳求，说到最后已经绝望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爷爷干枯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呢……大哥和三哥……他们几个月前还让我回海市陪陪他们的……他们还说想我了……怎么会……怎么会……”林乐潼将老爷子的手抵在额头上，像一个没了依靠的孩子，努力寻找着最后一丝慰藉。
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老爷子痛苦地闭上眼，见到小孙女这般伤心失神，听着她哽咽地询问，心中万般煎熬。
“萌萌……奕帆和谦燃……都不在了……你大舅舅和二舅舅害死了他们，他们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啊！”老爷子悲痛交加，浑浊的泪水从眼中溢出，无比痛惜两个孙子的离世。
他林家的两个优秀儿郎，居然会因为这两个不成器的畜生而死，简直悲哉！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