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因为出了私生饭事件，贺父贺母都不许女儿再住酒店，勒令贺予笙住在外公家，不然就乖乖回到海市。程家二老知晓了孙女在酒店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之后也是大为震惊，震惊之余也是担忧后怕不已，连忙派人把外孙女“请”回了家。
贺予笙心知亲人们对自己的担忧，外公派人来“请”，也就乖乖地跟着老爷子的警务员回了程家。
此刻用过晚饭，贺老师正在客厅陪着二老，因为心中怀有心事，因而她只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沉思。
明明酒店就有那人的身份信息，她也认识酒店的一位高层，可那位老总无论怎么说都不愿意告知她她的身份，连她姓什么都不愿意透露。而两家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也还是对那人的身份消息一无所获。
思及此贺予笙越发惆怅，单手支着额头撑在沙发上，小眼神也不禁幽怨起来。因为心里憋着郁气，堂堂贺大影后不知不觉就以这副样子呈现在了二老面前。
程老爷子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外孙女，一个想法从脑海里闪过。他家宝贝笙笙有二十好几了吧？之前笙笙一直没个喜欢的人，无论他们如何试探催促，笙笙总是一脸淡定地说自己不急，她何时因为一个人而这般牵挂过？就算那人救了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自家小宝贝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程老爷子抖抖报纸，把报纸叠好放置在一旁。“笙笙，你还在后怕酒店的事情呐？”程老爷子眼里闪过精光，偏生没让贺予笙瞧见。
贺予笙没注意看外公的神情，依旧心不在焉：“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还没有那人的消息。”
说来也怪，即便知道那人身份不俗，可程贺两家也不是吃素的啊，关系网庞大非凡，可是要打探那人的消息却犹如石沉大海了一般？
“不如你跟外公说说那人的详细特征？比如相貌？”老爷子问。
提到相貌，贺予笙又想起了那人那张不苟言笑却让人见之不忘的脸。
“长的非常好看，比我还好看，就是不爱笑，感觉脾气不大好，能动手绝对不动口。高高瘦瘦的，却给人心安的感觉，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就好像与生俱来的……”贺予笙一想起林文曦，内心感受便倾吐而出，浑然不觉老爷子在套她话。
程老爷子和自家老伴对视一眼，眼里带上了狡黠的笑。这是有戏啊！
“依你所言她很有可能出身豪门，你知道她姓什么吗？”知道姓氏的话找人就方便许多了。
可惜，贺予笙摇头，眼里有遗憾。“我对她一无所知。外公，以程家的人脉关系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吗？”
老爷子摇首，“等消息吧，迟早能知道的。”不是他吹，程家想找谁，只要有心，找到人只是时间关系。
贺予笙得了外公的保证也放心了一些，但还是不免牵挂。
程老夫人打趣：“笙笙可是要以身相许？”
“……”原来两位还有这样的心思？是什么让二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贺予笙不解。贺予笙这时才注意到二老促狭的笑，无语的同时不禁生出了一丝心虚和羞赧。
咳，以身相许什么的，应当不至于。她才不要和那个冷脸女人过一辈子，脾气差不说，武力值还那么高，家暴她怎么办？
“没她我也能脱困！”贺予笙干巴巴说道，但是底气不足。
老夫人老神在在：“那你这么大动干戈找人家干嘛？以你在公众面前的影响力，发条公示岂不是更简单？”
贺予笙闻言侧眸，心中才欢喜了一秒不到，眸中又浮现出几许惆怅和无奈。“她应该不认识我，看着也不像是会关注娱乐圈的人。”当初那人看自己的神色当真是完完全全的陌生，贺予笙第一感觉就是这人不认识自己。
她不想让大众知晓自己遇到极端私生饭的事情，当初得知这人不认识自己之后还放心了不少。
但是现在想想真是又气又无奈。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国际巨星，但好歹也是小有名气吧？她堂堂史上最年轻影后，她居然一点都不认识！就连眼熟也没有！气死她了！！！她的巨型广告牌几乎随处可见，那人是瞎吗？！
贺予笙赌气，“这样没诚意。”
二老正欲说话，贺予笙的手机却恰好响了。低头一看，贺予笙先接了电话。
“前辈，投资人已经在平城啦~你明天有空吗？你们可以约个时间地点面谈投资的事情！”林乐潼欢快的声音传过来，贺予笙却依稀听见了一声冷哼。一股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但贺予笙没有在意。
林乐潼离自家小有脾气的二姐远了些，她真的怕前辈听见了她二姐那声冷哼！
“有空，明天上午九点君来茶馆三楼包厢，如何？”贺予笙说了一个自己常去的茶馆。
林乐潼觑了觑自家二姐，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林文曦慢悠悠吃了口菜，并不理会她。一旁看着的温清婉忍笑，低头不语。
林乐潼：“……”这祖宗！就是来克她的吧？！
半晌，在妹妹越发急切的眼光下，林文曦终于矜贵地点了点头。君来茶馆，没记错的话在她酒店旁边吧？这人还挺会定地方的。
“可以可以！前辈，明天我们跟投资人一起来哈！”林乐潼怕贺予笙等太久，连忙应下了。
“好。”贺予笙应下。
挂了电话，林乐潼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吃相优雅的二姐。二姐真的是祖宗脾性，还得让她亲自去请才肯过来吃饭！还好紫江别苑离格雅酒店不远，不然她可有的累了！
林文曦慢条斯理吃着她妹媳妇做的饭菜，硬是把家常小菜吃出了高档西餐的感觉。她抬头悠悠扫了林乐潼一眼，林乐潼马上换上了讨好谄媚的笑。
“二姐，答应我，明天嘴下饶人好吗？你这身……贵族气息能不能收一收？”林乐潼想说架子，但是怕挨眼刀。
“……”林文曦无语，“你当我在林氏工作只会摆架子吗？”林文曦伸手敲了敲妹妹的脑袋瓜子。
林乐潼吃痛，捂着头往后仰了些。林乐潼委屈巴巴，又不甘心地嘟囔：“谁让二姐你过于贵气逼人了些……”
林文曦放下筷子，死亡视线直盯着林乐潼。
林乐潼缩了缩脖子，低头当起了乌龟。“二姐，快吃饭，趁热才好吃！”林乐潼给自家女朋友夹了几筷子肉，不敢去看二姐的表情。
救命！
温清婉不插手这姐妹俩的斗嘴，安静吃自己的饭。小流氓确实该打，打委屈了她也！算了，她也还是会心疼的。
林文曦双手抱胸，冷笑：“林乐潼，咱俩好好谈谈，我觉得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有些偏差。”
林乐潼一抖，埋着头扒饭，口齿不清道：“现在不就挺吻合的吗……”
听力极好的林文曦：……
温清婉嘴角带上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怂唧唧的女朋友。
“你为什么觉得我毒舌？我这张嘴残害过你？”林文曦真的想不明白妹妹怎么会觉得自己毒舌。
林乐潼嘴角抽了抽，抬头看着她二姐，“二姐，你真的要让我说吗？”
林文曦扬眉，板着脸：“说。一五一十地说。”
林乐潼先是沉默，然后幽幽道：“我听到过你和姐姐的对话。”
“……”林文曦表情裂开了一些，“多大的时候？”
“8岁那年和15岁那年，基本上你们俩互讽而且我也在家的时候，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过。”
现场升起诡异的沉默，还有一股无言的尴尬。她就说！以前她年轻气盛，那时候最是容不下林雨洛，而且自命不凡，见面俩人的对话能好听到哪里去？
林乐潼也是非常尴尬，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属实是两位姐姐聊着聊着就聊崩了，你来我往的互讽，还没有克制分贝。林家敢自由走动的就他们几个，下人不敢听也不敢靠近，她误打误撞过去找姐姐们玩玩，结果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说实话，年幼的林乐潼听见两位姐姐私下如此，心里是很难受的。但是随着年龄渐长，她的心智越发成熟，她可以理解两位姐姐的针锋相对，但还是不想见到她们如此。
“我在公司陪你们的时候，听到过员工私底下对你的议论，也亲眼看见一个老员工被你……训斥到辞职。”她知道员工辞职和二姐无关，只能怪个人心理承受能力差，而且二姐也不是刁钻刻薄之人。
二姐追求的是少族长的位置，未来是要接手这偌大的家族的，又怎么会心胸狭隘刁钻刻薄呢？
只是正因为二姐的追求，她对旁人要求很高，对自己的要求更高。
她的兄长和姐姐其实都是这般的。
林文曦并非不知员工对她的评价，只是她不在意。她问心无愧，为何自责惭愧？若没有他们的吹毛求疵，精益求精，又如何造就庞大的林氏国际？而且她本就不属于无法控制型亦或是温和型的领导。
管理者和普通员工的眼界和格局始终是有差距的。员工认为林文曦无情冷漠，刁钻毒舌，但又佩服她的能力，慑于她的权职，他们对林文曦可谓是又爱又恨。然而在林文曦心里则没有那么多纷杂的想法，她只顾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和认为对的事情——奖惩分明，用人有度。
林乐潼见林文曦沉默不语，不由解释道：“二姐，你没有错，但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方法确实可以温和一些。身为管理者，你也是知道独裁型领导的弊端的，虽然你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独裁领导。”
其实她想说，二姐可以试着用更加温和有温度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或者多看一看所处的这个世界，不要那么的冷漠疏离，将自己与他人隔绝开来。
二姐展示给自己的永远是最温暖人心的，可是她知道，二姐是孤寒的。姐姐已经因为嫂子有了改变，她希望二姐也能拥有自己的一束暖阳。
林文曦眸色幽幽，动作不变，看不出喜怒，但林乐潼知道她此刻在思考。
良久，林文曦长叹：“还是忘记我和林雨洛的对话吧。”此事确实是她和林雨洛的不对，当时只顾着逞口舌上的输赢，全然没有顾及到在家的妹妹。萌萌那么小，那么纯粹，当初应该难受了很久吧……
林雨洛十岁才回到林家老宅，那时候林文曦才亲眼见到自己所谓的姐姐。她自小生长在老宅，林雨洛却是半途归家，林文曦自然和她融入不了。而且她们之间没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在林文曦眼里林雨洛更多的只是一个跟她有同样继承资格的陌生竞争者。
如果林雨洛不和她争，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做不到和林雨洛姐妹相称，却也不会如此针对打压她。她容得下人，但容不下觊觎那个位置的人。
如今想想这些年和林雨洛的互相对立，林文曦倒是有了几分的哭笑不得。年轻时的她确实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但这十几年她也亲眼见证了林雨洛从一无所有到手掌林家半边天。林雨洛比她强，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现在的林文曦心态上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远离林家的林乐潼并不知晓。她只能隐约感受到两位姐姐都有了变化，但哪里变了，说不上来。
林乐潼张了张嘴想说话，林文曦觑她一眼，“不想挨打就闭嘴。”
林乐潼幽怨脸，暂时不吱声了。
吃完饭林乐潼把林文曦送回酒店，路上不忘唠叨：“二姐，明天你对前辈温柔点，而且不许告诉人家你是我二姐！”
林文曦一脸怪异，还有点不耐烦：“我是见制片人又不是去相亲，该怎么样怎么样，还有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人家你是我那丢人没出息的妹妹的。”
丢人且没出息的林乐潼：……二姐yyds
被嫌弃的某人木着脸，不再说话惹她二姐烦了。
第二天贺予笙为了逃避程老爷子和程老夫人的调侃，吃完早饭就逃命似的去了君来茶馆。到了预订的包厢，贺予笙点了壶茶和一碟精美的点心，等着她们来。
因为君来茶馆就在格雅酒店的旁边，林文曦在酒店吃完早饭还看了会儿财经新闻才慢悠悠去了君来茶馆约好的包厢。
贺予笙去得早，等了半小时也不见有人来，贺老师不免有些无聊，撑着下巴走起了神。
林文曦提前五分钟到达包厢外面，听服务员说里面的人早就来了，遂抬手敲了敲古色古香的门。
贺予笙思绪被打断，看看时间应该是投资人她们到了，便道：“请进。”
君来茶馆整体装潢都比较复古，而且结合了一些其他国家的特色和风格。林文曦推门而入，包厢的整体感觉比较雅致宁静，关上门，她便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林文曦扬眉，穿过屏风去见制片人。
随着林文曦逐渐出现在贺予笙面前，贺影后不禁睁大眼睛看着来人，有些不可置信。
居然是她！
林文曦见到贺予笙时眼里同样闪过讶异，但没有贺予笙那般震惊。林文曦盘腿坐下，脊背挺直，神色平淡，西装上一丝褶皱都没有。
她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林萌萌介绍的投资人，请问你是贺予笙吗？”
熟悉的语气，气人的话语。贺予笙消化了投资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的事实，脸上扬起笑，为对面的人重新斟茶，“我是贺予笙，您就是投资人林总？”
林文曦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贺予笙眸色一深，道：“前天多谢林总出手相救，只是不知，林总当日……为何不辞而别？”
林文曦执起茶杯，闻言抬眸，似有不解：“有辞别的必要吗？”她们又不认识。想到妹妹的嘱咐，林文曦又道：“出手相助是应该的，你的感谢我心领了。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商讨投资事宜，之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她根本没有把前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贺予笙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无话可说的女人，暗自咬了咬牙，笑容也勉强了许多。贺老师深吸一口气，笑容得体：“不知道林萌萌为何没有来？”
林文曦神色淡淡，呷了口茶，眉头微皱，但旋即便舒展开来。她会品茶，但不喜喝茶。“我没让她来。”林文曦目光平静地看着贺予笙，尽量敛去身上的锋芒，“我愿以个人名义投资《踽踽》五千万，钱分五次到账，贺老师意下如何？”
倒不是她一次性拿不出这五千万，只是不想一次性给五千万。
贺予笙眼里有惊讶闪过，她本来以为投资人会投资三千万封顶。贺予笙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道：“不知道林总为什么选择投资《踽踽》？您看过《踽踽》的剧本吗？这不是商业片，届时上映票房可能不会如你所想的高。”到时候林文曦分到手的钱可能还回不了本。
林文曦毫无波动，从容依旧。“投资自然有风险，我承担得起。”这五千万拿给妹妹玩也无妨，反正萌萌很喜欢这部片子。
贺予笙沉默，也是，她怎么会在意这五千万？“投资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林总不能干涉电影拍摄，只管拿电影上映后的分成，如何？”贺予笙气质清冷，有着一双清澈灵动的眼，此刻认真地盯着林文曦看，林文曦不禁失神片刻。
不久，林文曦点头应允：“可以。但我若是对拍摄工作不满意，可以随时撤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插手，但是也有权利对电影拍摄不满，进而撤资。
“好。”贺予笙自然也不会反驳。
投资的事情就这样三言两语谈完了，整个过程花了半个小时不到。事情谈妥，文件签好，林文曦起身准备离开。
贺予笙见她要走一时情急，脱口喊住了林文曦：“林总！”
林文曦停步，淡然转身，“还有事吗？”林文曦面对贺予笙永远是那副平淡无波的神色，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毫无波澜的。
挽留的话在舌尖绕了绕，最后贺予笙只微笑：“口头上的感谢多少有些没诚意，不知林总可否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她们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她应当会答应的吧？
然而不巧的是林文曦还有事要办，于是她不假思索便拒绝了。
“不必，我还有事。前天之事不必如此挂念，贺老师以后还是应当小心些。”许是因为她两个妹妹都是演员，而且她们还有合作，林文曦冷淡之外难得多说了一句。
林文曦身高腿长，说完就走，不过转瞬便消失在了贺予笙的视线里。
贺予笙站在原地望着林文曦离去的方向失神，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贺予笙打开合同翻到了签字的那页，看着林文曦的签名，轻念出声：“林、文、曦。”
贺予笙轻笑：“真是字如其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