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守着她,我高兴
旧朝突然覆灭,不过半年时间长安城便全然是新朝模样。但骨子里的东西,却还能看到北赢朝的影子。北赢朝的人,也还是被许多人惦念的。
欧阳舜只要无事便悄然守在槐风小院周围,这一切不仅落在侯加程眼里,也落在皇宫里的皇帝陛下眼中。
总领太监仁荣跟永安帝年岁不差多少,自小跟着的情分。长安城日日大雪不退,永安帝天天睡在书房召见大臣商议如今还没恢复生机的州县赈灾大事,几个儿子也跟着陪在身边,等着父皇将这个苦差事丢给他们任何一个兄弟去背黑锅。
二皇子安丰与欧阳舜交好,每次朝堂上有大臣跳出来谏言北赢旧臣的事情都在边上帮着反驳几句,为的就是拉拢平北王府。
大皇子安定自幼跟随如今已退隐山中的霍老将军习武从军,永安帝造反的时候就是他在离长安城最近的太古县驻军营拔出的第一剑。
太古县易守难攻,是养兵的好地方。虽距长安城千里,但胜在人多兵强,又有霍老将军镇守前线,北赢的饭桶士兵都没死几个就全投降了。
四皇子安煜最小,刚及冠,也最没有威信,两个哥哥平日虽不至欺负,但永安帝每每交代下什么苦差事都被两位哥哥跟踢皮球一样落他手里去。
安煜站在两个哥哥身后,偷偷玩着衣袖上皇后为自己绣上的两片绿竹叶。突然,永安帝在上面叫起了他的名字。
“老四,老四!这事你怎么看?”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悄悄看向了末尾的四皇子安煜。安丰将手中捏着的纸团偷偷砸在安煜脚边,脸上的着急快比永安帝的皱纹还多了。
安煜慢半拍的回过神从末尾站了出来,脸上闪过惊讶,弯腰行辑礼道:“回父皇,儿臣,儿臣推举吴王前去赈灾。”
此话一出,看着突然矮了半寸大臣都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跪下了。
永安帝脸上的期许瞬间转换为失望,随手拿过一本奏折就使劲往安煜的脚边砸去,恨铁不成钢道:“朕问你赈灾银两拨多少,你回朕推举你大哥的话!朕真不知你这狗脑子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陛下息怒!”众人齐齐下跪道。
安定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约莫的八九不离十这次赈灾也是派自己前去。
被奏折砸了脚的安煜委屈的跪在末尾,低着头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说得好听是赈灾,说不好听就是谁有钱去当冤大头,完事好处都是朝廷的。谁有钱谁去,我可没钱!’
书房内的四位大臣均选择闭口不言,就算各自都心知肚明安定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也不出声。如今太子未立,选谁都会被永安帝认为在拉帮结派,不如闭嘴当哑巴,反正自己的俸禄又不会少一分。
永安帝坐在龙椅上往下看跪倒一片的儿子和臣子,无奈的松了口气,靠在冰凉的椅背上默默低下头,从书案上抓起装着东西的锦袋抽绳朝着下面的安煜扔了过去。
安煜被狠狠砸了头,忍不住叫了出来,缩着头又往边上跪了点后才拿过地砖上的锦袋往怀里揣。
“儿臣领命,定不惹祸,让每个难民都有饭吃。”
永安帝心中烦闷,闭上眼睛准备假寐一会儿,大太监仁荣立即心领神会的无声招呼众人出去。
勤政殿外,众人各自分道而行。安丰主动上前和垂头丧气的安煜勾肩搭背往户部走,四位大臣也都各司其职的回了各部。所有人走的方向,都落入了停留在原地的安定眼中。
雪下得没个停意,殿外的太监送来伞主动送安定离开。安定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二人走在雪地里慢慢被漫天的雪花遮住身影。
今年的雪百年难遇,长安城里路边的算命先生逢人便说,这是城中的杀戮太大,冤魂化作大雪要把整座城都埋起来。
侯加程觉得好笑,瞬间想到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魂魄,鬼使神差的就从钱袋里扔出一两银子到算命先生桌上。双眉一挑,低头看着他这摆满一桌子的符纸好奇问道:“算命的,那你帮我算算,这杀人的,会被冤魂索命吗?”
侯加程的指背咚咚咚的敲击在符纸上,在这大雪中,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各自的眼中带着各自的故事。
算命先生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失去银子,先行将钱牢牢放进自己兜里才一本正经的指着侯加程的额头回道:“老朽观郎君面相,怨气太重。无事多积德行善,方可化解哉!”
侯加程没当面说破他这一亩三分地的话术,又从兜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扔在桌上,随手拿了几张符纸转身离开。
看着桌上白花花的碎银子,算命先生将钱全放进了怀里后才得意满满的四下看了眼,微抬起头颇自豪的上下捋了捋自己白了一半的胡子。
独自走在满城灯火却空荡的长安城内,侯加程心中淡淡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忧伤。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回了将军府,在门口被等候许久的许妈妈拥着进府。
许妈妈是侯加程的奶妈,当年侯府落难,她不忍自己奶大的孩子就这样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受苦,自己背着一生攒下的身家陪着年幼的侯加程去虞山。
城内的百姓们都足不出户,商贩也早早的关了铺子。可是这样的大雪天,总有两个傻子心甘情愿出来受冻。
白想安坐在书房内看书,浑身都暖得透透的。红芍一身冷气的从外面进来后都不敢直接到白想安面前去,怕自己的寒气过到她身上。青芸的伤好得差不多,不过两日自己就将纱布拆了,提着剑随机拉了几个侍卫就在院子里比试武艺。
不多时,院子的雪堆上就多了五六个被打趴下的侍卫。
上次欧阳舜逮到的几个玩忽职守的侍卫全都被青芸悄然处理了,但经此之后她也多长了几个心眼,武功稍逊的全都加练,练好了也不许到后院去。特别是白想安住的听雪院,除了明眼就能看看到的侍卫外还加派了三重侍卫轮班暗中值守。防得连一只非槐风小院的信鸽来飞一趟也会被扒下两手毛才能离开。
日暮,又不知是哪里飞来的鸽子到了槐风小院,还没飞到后院就又被守在阁楼上的侍卫打了下来,从鸟头到鸟屁股全都摸了一把后才拽着鸟翅膀从院墙处往外抛出去。
巡逻的侍卫看到又有人来扔鸽子出去,打趣道:“怎么总有鸽子王往咱们院里飞,要不咱炖了算了,保不齐每次来的都是那几只呢!”
扔鸟的侍卫将鸟扔了出去回道:“炖了!我看你是想世子把你给炖了。万一你把小姐的鸽子给炖了我看世子不打断你的腿!”
“小姐的鸽子羽毛里藏着小铃铛,外面的鸽子身上可没有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扔鸟的侍卫起了疑心,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哎!你怎么知道小姐的鸽子身上藏着小铃铛?”
巡逻侍卫自视甚高的微微昂了昂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这双耳朵可是个宝贝,我不仅听得清鸽子毛里藏着的铃铛声,还能听出有几个小铃铛。”
扔鸟的侍卫默默将他的话记在心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疾步离开。
侯加程派去的侍卫高寒心就守在扔鸟出去的墙根附近,每次鸟从那个位置飞出来的时候都要掉几根毛到他头上,一来二去的过了小半月,鸟毛都收了一箩筐准备做个鸽子毛枕头了。
欧阳舜和安丰两个人穿着不显眼的绸缎衣裳,肩头披着狐皮大氅悠哉哉从槐风小院外经过。
安丰双手互相插在衣袖内,一副看热闹的老头样打趣天天来当默默无闻护花使者的好兄弟。
“你这一天天装路过来人家家门口溜达真不会被当人牙子抓起来吗?”
欧阳舜站在槐风小院大门口抬头往里望去,脸上挂着淡笑,心满意足回道:“守着她,我高兴。”
夜渐深,安丰陪着欧阳舜在槐风小院外走了一圈又一圈,他每次看到那个收鸟毛的小胖子高寒都要停下笑话半天。
高寒性子老实,虽然不知道安丰的身份但也从来不敢跟他生气,他自己觉着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憨厚两个字光是看他的面相就自动浮现在每一个见他的人眼前。
欧阳舜无事便来溜达的事情槐风小院的侍卫都知道,如果哪日他没来,反倒引起侍卫猜忌。青芸知道欧阳舜在外面,但从来不说。有次红芍问她为何不告诉白想安,青芸伸手打了下她的头,怪红芍向自己明知故问。
“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小姐难道就不知道吗!你这丫头就知道给我挖坑。”
红芍被青芸完全拆穿,笑着一口一个好姐姐的跑开了。
槐风小院的日子还是照常过,但随着四皇子安煜出城赈灾消息传出开始,白想安也慢慢开始为自己的远行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