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死狙击(2)
王翦与李信等将领于沙盘上规划着进军的时间与城门。
“报!大小二城已破!”
“东城城郭已破!”
“外宫城城门已破!”
大营中的众将士皆摩拳擦掌,大喝道“彩!彩!彩!”
自秦王政十一年至秦王政二十五年。先后经历桓齮、王翦、杨端和等将军,赵历扈辄、李牧等大将。
自嬴政即位,双方已绞缠十三年。
若从历代以数,当追溯至弭兵之会的时期,还涉及到秦晋之渊源。
三家分晋之后,赵国成为秦国东出最为强劲的对手。
赵惠文王二十九年,阏与之战,赵将赵奢在阏与大败秦军。
秦昭襄王四十七年,长平之战,白起善于野战,战必求歼。
秦赵公族虽然同一祖先,均为嬴姓,但二者自混战攻伐,已然成为世仇。
老秦人的胜利就在眼前!
这个与之纠缠百年的国家终于败下阵来,终于可一雪前耻。
赵人百年间时强时战,叫嚣着抢夺秦人的土地,将之赶回河西的言论终于要消失殆尽!
统一的信念在这一刻涌现到了高潮。
韩国毕竟是小国,灭赵方可震慑其余四国。
秦国臣民们祈祷着,大雪将会洗去的天下卑秦的耻辱,武王绝髌的笑柄。
何以问鼎之重,莫如秦之属!
当下团结一致,轰隆隆的车轮令许栀越发有了一种身份认同。
呼啸的雪风也都变成了号叫,激励着大秦锐士的昂扬斗志。
她愈发坚定了意志,绝不会让这样熠熠生辉的璀璨毁在黎明之后。
“公主,大王已在途中,不日到营。”
许栀的心慌乱了不少,从古霞口到旬阳,她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嬴政若诘问,她就要在他的跟前撕去自己的伪装?
喜爱的小女儿早就想把手伸进灭国大计之中,瞒着父王四处招揽人才?
终然她对他透露过自己价值观念,可嬴政会接受她变成这个样子吗?
——荷华不怕,一切有寡人在。
她记得他宽阔温厚的怀抱,也记得他杀伐果断。
——无论杀谁,犹是寡人之命。
她琢磨不透的不是君王的猜忌与怀疑。而是嬴政是君主也是她的父王,是真情之变幻莫测。
许栀想起了一个人。
“李廷尉可有随行?”
“本是没有,但李由书信一到,廷尉就忽然要求赶在王驾之后。大王也同意了。”
许栀思虑片刻,问道,“邯郸城是否外城已处理妥当?”
“东城和北城的郭城方攻下三日。那内城多王族达官,外城多平民。而宫城以西城为核心,还没有军报。只是听说,外城民众恐惧秦军久矣,秦军带去的粮食之物的救济,赵民大多不愿食。”
许栀听罢,沉默一会儿,“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倒是有几分骨气。不过还是照例施行吧,人各有志。如遇节贞之士,或可作褒奖。”
“公主,其实平民百姓之念乃是豆饭衣食,封城久矣,邯郸饿殍众多,当会接受秦军之援。”
许栀神色一暗,“此中之变,恐有人煽动。告知老师,要他和我一起去趟外城。正好韩仓同意把李贤送到外城。我在场,他该不会坐地起价。”
许栀并不知道,韩仓坐地起价的倒不是金钱了。
张良路上一直在咳嗽,许栀有些后悔把他给带来,她又怕自己在邯郸遇到赵民之间棘手的事情,没带他这个‘作弊神器’。
“良猜测该是赵王室所谴,在列国间将大肆宣传,造成秦苛民之议……咳咳……”
“张良。”
许栀赶紧递了水过去,“好了好了,路平稳些再说。可惜我不太会骑行。”
“骑马颠簸或许更甚……”张良续言道:“公主是先去止住煽动,还是先去接李监察?”
张良细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他甚少把心思用歪,他觉得自己问得是完全没有心机的。
“先去接李贤吧。”
……“好。”
她掀了车帘往外望,漫不经心地接了句,“去哪儿老师不得跟着我。”
走到一半,车撵停住,两骑从后追上。
王姮打马而来。
“父亲担忧公主此行,要我与章邯随公主同行以保护公主。”
许栀了然王翦的用意,她点点头笑着说,“有劳王司马与章邯将军。”
——
昏天蔽日,不知时日几何
李贤已被从刑架上解下来扔到了牢里,手脚仍然被铐着。
韩仓来到他的囚室转。
“大人可知道我来干什么?”
李贤对这程序相当熟稔,“家令可直言。”
韩仓慢悠悠地袖中拿出一个炽红的葫芦状小瓶子。
“此为鸩毒。丞相让我送你一程。”
说了,他把这瓶子放在杂草席地。
李贤恢复成跽坐的样子,他看着面的毒药,轻声笑了笑,不带任何惧色。
“我此间之状,你有办法直接杀了我。你既来相告,便是有事相求。”
韩仓低声笑了起来。
李贤看着对方的眼中埋藏着阴暗,不掩饰的狠毒之中更多是颓唐。他居然那么一瞬间与他能够共情了。
“大人果然是明白人。赵国之亡就在眼前,这点道理你我都懂。仓不过一个王吏小臣,无非是想要权势地位。对吧?”
韩仓问他,但不听他的回答。
韩仓又招手命人把密室上方的天窗开了一个缝隙,光亮代替了密室中的火色。
喧闹的刀剑声,嘈杂的吵闹声像是瀑布透到了黑暗。
韩仓抬起艳丽非常的面孔,刹那间笑得渐渐有些癫狂,“大人听到了吗?亡国的声音。”
一连三日的折磨,韩仓终于把李贤的手铐给开了。
李贤将手放置膝上,他看到自己手腕处深入见骨的伤口,初略判断了一下,已然伤了筋脉,将是武功尽废?
他只是神情愣了一愣,很快别过眼。
深渊的地狱再一次伸出了罪恶的双手要把他拖入那个长久的噩梦。
韩仓情绪从方才癫狂的笑容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语气忽然低了下来,他矮身,乞求般掌住李贤的上臂。
“李贤,我留你性命。我放你离开,但你要帮我。”
李贤使不上力,脚踝还被锁着,他看到韩仓,神色平静:“此番赵国乱作一团,正是家令报仇的好时机。顿弱上卿原本就与家令有所联系,家令若助秦入王宫,当大功一件。不论你与谁有仇,焉能不得报?”
“我说秦人怎么威逼利诱也要我保你性命。大人真是忠心耿耿,这时候了还在劝说我助秦。”
这时候,一个小官吏忙不迭地从石梯上下来。
“韩大人,丞相……丞相他,”
“死了?”
“不!他被秦军带走了!”
韩仓怒极抓起草席上的瓶子一把砸在墙上,他顿时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韩仓在精神也开始崩溃瓦解的边缘。
韩仓用力咬了下唇,冒出了瑰丽残破的色泽,与这一身深枣色的赵国袍服几乎算得上匹配。
韩仓把李贤拽了起来。
“大人莫怪我了。我只想活命,活着看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