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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依约滩声杂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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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官们做事情没那么多拖泥带水,这边已经散了,文官们那边依旧在高谈阔论,如今应天府上下智全宝俨然成了武臣之首,出来时沿途都是主动来与他们几个请安问候的,尤其是府衙外面早就聚集了本地驻泊禁军与教阅厢军的军官,还有各处巡检与各衙门差役的,都在这里候了很久。

    这些各地驻泊禁军的军头当然不能亲自来,选派的也都是自己的亲信,大小也都是都头、副都头,原先也是与智全宝称兄道弟的,如今见面都是谦卑的很,虽然智全宝根本管不到禁军的事务,但是谁都知道智全宝并没有因为营丘潭的调任失去根基,反而如今更是经略安抚使与钤辖身边的亲近人,这些人也不指望有什么升迁的机会,只是来表达自己的诚意,经此一役,眼见得有人上下浮沉,这些人便是不能上去,也不想下去啊。

    更何况承公一只手让紫舒軏拣阅兵马清点兵政,另一只手又把智全宝等人做了榜样,这些地方军头可都是人精,领军打仗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十足。

    于是各路神仙的先锋都在府衙门口恭恭敬敬的等着,如今见到正主都是凑了上来。智全宝身旁有彰小乙支应,他本是个仗义豪爽之人,倒也不好推脱,倒是让风鸣直往后面躲,他本是个清冷性子,更是看不起这些卑谄足恭之辈,只是这些人哪管这些,衙门口顿时热闹起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宗淑这时候晃了出来,原来宗淑总算是等正事说完了,便给公良吉符告了假,毕竟他还是有伤在身的,本来芦颂还要来送他,倒是被宗淑婉拒了,毕竟经抚司上下这么多事,正是芦颂显示本事的时候,文臣不比武将,武将有一两场战功便是升迁有望,文臣可是要熬资历的,任何不寻常的升迁都算是幸进,此时他们越早接触政务,越早经手政务,以后才能少走弯路。

    宗淑也是急着回到宅子里去寻三娘他们,尤其是仝家那里许多事都要落实了,可才出了衙门便见到这等场面,于是即刻阴沉着脸说话了。

    如今他身边也是有衙门指定的长随了,还有智金宝给他们安排的随从也都在府衙外面等着,见到宗淑面色不虞,几个人也都有了胆子吆喝道,

    “府衙面前,岂敢喧哗,阻碍内外交通,尔等吃罪不起!”

    众武人还有想放肆的,尤其是几个看着宗淑年轻还要方言,却被有眼力见的急忙拉住,教阅厢军的军头与各县衙的吏目捕头可都是认得宗淑的,此时看着宗淑却更是惶恐许多,与见到智全宝那般热烈完全不同,嘴上更是称罪,都往后面退开,给宗淑让路。

    而其余即便不认得宗淑的,听了别人耳语也都肃静下来,一个个低眉顺目的,反而让宗淑不明所以,还是彰小乙凑过来说话,

    “师兄,如今你可是凶名在外,都听说了你可是顶着半边脖子都被割开的重伤,不知用了什么道法,竟然从复真观领着一众精兵出现在城里,不只攻破紫虚观,更是又破安嘉门,还击破妖道妖法,即便是妖道用了神行邪术,还是被你施法追上去让他们吃了大亏!”

    宗淑听了这话却是哭笑不得,花钱让那些士卒守住机密,却不想这帮粗汉倒是能编出这等神话故事来,只能无奈的说,

    “怎么,这等胡话还有人信?”

    “怎么没人信?承公乃是酆都大帝,那日看见清鹏师兄从天而降的,便将清鹏师兄称为神荼,你便是郁垒,你们俩守着鬼门关的!”

    彰小乙凑笑道。

    “我俩守了鬼门关,那谁守着罗浮山领着阴兵阴将?谁在抱犊山充任鬼王?谁在罗酆山看守鬼狱?谁在嶓冢山掌握游魂?”

    宗淑也是凑趣道,只是因为远处看到一个熟人,倒也不急着走了。

    “领着阴兵阴将的不就是智师兄,充任鬼王的舍公良先生其谁?看守鬼狱的便是阳间的襄承勖,阴间的野六儿,掌握游魂的非营丘衙内与秉文兄莫属!”

    “怎么就把你给撇出去了?”

    眼看着远方那人着急,宗淑更是不慌不忙起来。

    “四亲卫都被外面传成了酆都四大中郎直事,我也少不得做了太阴法曹的先锋!”

    “才几天功夫,编的倒是头头是道啊!”

    宗淑本来当做笑话,此时却正经了些,彰小乙清楚这位师兄的性子,不由得问道,

    “可是有些不妥?”

    宗淑摇了摇头,略作思忖说道,

    “回头还请小乙哥与元三儿、奎九儿说一声,这些故事都传到哪里了?我只是好奇,这等市井昏言昏语到底能传的多快。”

    这时候风鸣也凑了过来,不等他说话,宗淑打趣道,

    “清鹏师兄,你这也是看到梅儿娘子过来了?”

    风鸣一愣,倒也没打岔,

    “只看她在街对面站了许久,只怕是在等你。”

    “哪里是等我一人,咱俩一起过去。”

    于是拉着风鸣便往对面走,几个伴当常随急忙伺候着,智全宝则一旁招呼,

    “忙完了一起回家里喝酒!”

    “只怕我俩比兄长还要快些回去,师兄不如就招呼在客馆吧,那里敞亮!”

    宗淑的意思彰小乙立刻明白,这些人龙蛇混杂,确实不应该都往家宅里面领,也应承道,

    “也该如此,咱们的宅子还远着呢,不如就在客馆,那里也都是日常准备充分,不必大伙儿折腾。”

    且不说彰小乙与襄承勖陪着智全宝如何招呼,只说宗淑、风鸣二人径直朝着梅儿过来了。

    还不等梅儿说话,宗淑抢先开口,

    “听闻皇城司诸贤返朝,淑还以不能相送为憾,却不想梅儿娘子风采依旧,今日重逢不胜唏嘘!”

    梅儿翻了一下白眼说道,

    “三郎君还真是文人气日盛,说起话来也是不爽利起来了,你可是从出门就看到我了,我可没瞧出来你看见我有什么喜庆的。”

    风鸣则在旁凑话道,

    “许是衙门口人多嘴杂,毕竟梅儿娘子如今也是故人,却不知今日是公干还是其余事情?”

    “公干有之,私事亦有之。”

    “哦,公干何事,私事需要我们弟兄作何效劳?”

    梅儿一指宗淑,

    “你问他,答应我的事可还没办呢!”

    风鸣看向宗淑,宗淑双手一摊,

    “怪的谁来,那妖女已经被同党救走,我便是同意三娘与你审讯犯人,又能如何呢?莫非皇城司把人抓回来了?”

    “那个跑了,咱们不是还在翠蕤阁抓了一批人吗?”

    宗淑急忙摇头,

    “这些乃是牵扯刺杀东丹使团副使的人犯,那是我们应天府的事务,不该你们来参与!”

    “端的不行?”

    “也不是不行!”

    宗淑这句话却把其他二人闪了一下,心想你倒真是没什么原则。

    “这里说话不妥,我们回宅子里,梅儿娘子你看咱们是否回头再约?”

    梅儿也不与他闲扯,也是牵着坐骑一起走,于是一行人都往外城来,宗淑与风鸣身着公服,前后都有长随簇拥,更是为了如今诸人安全,府衙指定的随从也是持着刀剑的。虽然大肇百姓素来不惧官员威仪,只是几场大案后,这应天府一个月内砍掉的脑袋比十年间的都多,百姓们更是敬畏于承公的威名,对于府衙涌现的几位豪杰也是敬服有加,因此路人们也不敢上来凑趣,许多商贾、牙人等还远远的执礼问候,宗淑与风鸣也不托大,也是遥相呼应之,因此走的便慢了下来。

    最近没有外人,宗淑这才说道,

    “贵司应该不止梅儿娘子一人未返回京城吧?”

    “其余人的行止我可不清楚。”

    梅儿不打算糊弄他,这话也是实话。

    “听闻许多人都是继续追查邪教党羽踪迹,”

    宗淑只管说,梅儿不置可否,但是不否认便是承认,

    “却不知为何金曜星君却急着回京呢?”

    “三郎君可不是明知故问,星君回京所要办的事却与祥大珰无二!”

    宗淑与风鸣对视,无奈中也透着讶异,

    “怎么,你们也使唤不动职方司?”

    梅儿听宗淑说破此事,也是恼怒道,

    “职方司便是枢府都未免使唤得动,更何况我们!”

    又恨恨道,

    “上次我们已经预警于职方司,可这些书生迂腐颟顸的很,竟说邪教之事并未涉及军务,不该他们插手,而我们皇城探事司之所以冒着天下大不违,出境办事也是为此,若是与他们纠缠,只怕此时万事皆休。”

    说起来宗淑他们也是无奈,这职方司才是朝廷认可的大肇情谍机关,名义上职方司只是尚书省兵部下属机构,然而大肇制度这兵部职事主要由枢密院掌管,人事职司也分在宣徽院部分,兵部只是掌管仪卫、车驾、卤薄、字图、武举等事而已。

    掌管兵部主官为判尚书省兵部事,管下属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库部司。职方司明处乃是掌管受理诸府路各类舆图及图经,还监督画工绘制大肇及诸国地图,以及天下图经,并周知天下山川险要,包含城池、堡砦、烽候等,而正因为明面上的职司,这才方便暗地里进行勘察敌情、刺探军情等勾当,而这也才是职方司不为人知的主务。

    职方司主官乃是判职方司事,但是具体负责情谍事务的乃是职方司郎中,向下则有职方司员外郎两人分管内外事,在下还有主事七人分掌诸科,规模远胜皇城探事司。

    然而相较大綦与大晟,情谍机关直属帝王内廷管理不同,职方司毕竟是朝廷中枢衙门,虽然乃是枢相亲自过问,但是毕竟中间还有兵部、尚书省以及枢府许多衙门制约,更何况其用人用物也都限于朝廷法度,故而其所作所为更似个围绕军事的辅助机构。

    因此,宗淑此时也大致知晓金曜星君急着回京城应与祥守忠一样,都是希望职方司全力配合,从而得到枢府的支持,那便是关于邪教党羽追查之事。

    皇城探事司此次出京办事乃是打着追拿从逆原探事司成员的名义,否则便是到了地方,只要亮明身份,承公都可以直接将他们锁拿押回京城了事。

    如今承公若是想要追查下去,也是如此困境,因为根据线索,这些贼人已经过了丹水北上了,而丹水以北已经不是丹南路地界,并非承公所能管辖了,而至于行文转至地方,又唯恐打草惊蛇,便以丹南路被邪教渗透的千疮百孔,只怕北面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北边已经事涉边塞安危,便是要将这伙人连同党羽一网打尽,也需暗地里小心进行。

    因此才不得以,承公于公于私双管齐下,私函专人秘密呈报子庚相公,同时还请祥守忠返京汇报,以期得到职方司的协助,而皇城探事司只怕也有此意,更何况他们如今自查有许多昔日察子失去音讯,若没有职方司协助,还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窟窿需要补上。

    “梅儿娘子,那如今还要审讯这些人犯有何用处?这些人要么是外围胁从,要么是死士弃子,便是问出什么只怕也是过期的消息。”

    “到时候,你二人要不一起跟来看看,便是审讯人犯衙门之间也大有不同,”

    说到这里,忿忿道,

    “若非那羽微行误事,偏偏不许任何人去审讯那几个重要人犯,咱们如今也不至于又要重新开始。”

    宗淑闻言急忙问道,

    “你们该不会回去参他一本吧?”

    梅儿又白了他一眼,

    “放你的心,咱们没那么好心,咱们参他岂不是帮了他?”

    宗淑这才安心,对着不明就里的风鸣解释道,

    “羽微行若是为皇城司所参,他反而不仅无人追究过错,还能博取朝臣同情,倒是把咱们丹南路视作小人了,毕竟皇城司乃是做些阴私事的内臣,素来不为朝堂待见,皇城司要么凭证据亲自捉拿,要么就是以中旨勘问,如果到了庭参地步,朝臣只会认为皇城司无事生非,出口伤人罢了。如此羽微行无论被弹劾任何是非,朝臣们都会以为是无中生有,制造冤案罢了。”

    听了宗淑这么解释,梅儿更是脸色难看起来,

    “这么说你们丹南路也不打算追究此人了?”

    “承公什么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只怕东丹使团还未入京,承公的弹劾已经到了!”

    梅儿莞尔一笑,

    “还是你们文人心狠!”

    她也对风鸣说道,

    “承公清正之名天下皆知,如此重臣弹劾一员小臣,如此谁人不知承公震怒如斯?使团入京后,必然有朝廷与大内都来亲自过问,敬主事与丹客省难不成还会为羽微行遮遮掩掩吗?”

    梅儿更觉快意,

    “先有弹章,再问详情,只怕还有鸿胪寺会转呈东丹使团的奏章,只要把东丹使团遇刺事报上去,羽微行可就完了!”

    风鸣疑惑的问道,

    “我虽然不齿于此人,只是此人乃是天子近臣,为何大伙儿皆视此人为洪水猛兽?”

    “便是因为此人乃是天子近臣,还是帝后的嫡亲兄弟,因此咱们更不能容得下此人!”

    宗淑果决说道,

    “天子身边岂能让此等专擅用权之辈侍奉左右,如此天子亲政之后,此人岂不是更能兴风作浪,所谓防微杜渐,此等人此时不除,难道还等他羽翼丰满吗?”

    梅儿倒是有些惊讶于宗淑的言行,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少年,有心机,敢担当,还持身以正,倒是有几分子庚相公的影子。

    而风鸣听了这话也并非反驳,而是问道,

    “若如此,奏报中也该将此人前因后果说个仔细,还应劝谏天子亲贤臣、远小人,所谓怀才抱器,用贤任能以为国家之幸。”

    “师兄,这等话只怕天子是日日有人在身边念叨,咱们何必操这个心。”

    “师弟,此言差矣,如今圣母太后秉政,圣天子在朝,诸贤相环列,便是宵小之辈也无可乘之机,但是咱们做臣子的,必当遵从纯良忠谨的为臣之道,无论内外皆应坦诚于君父,不可懈怠失真!”

    梅儿听了风鸣这话不由噗嗤乐了出来,

    “你们才是个微末绿豆般的官职,却操起相公们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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