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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绝胜湖边九里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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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百姓终于在午后熬完了所有的热情与精力,若非是承公安排福昌县为百姓们准备了免费且充足的饭食饮水,只怕大伙儿都自己散去了,而有了白得的饭食,于是拖家带口的人更多了,便是没来参与闹事的,此时也涌进来白吃白喝。只看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用餐,还有人打来散酒,就这么摆开酒席,真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节日呢!

    便有那好吃懒做的还意犹未尽,议论着早知道如此好处,还不隔三岔五就来这么一出,岂不美哉?当时便有游荡其中的闲汉将这类男女揪出来教训,临了却还给这些人塞了三五个铜钱,那意思是想要好处边听我们的安排便是。

    而这些闲汉看似懒散,其实一层层架构分工十分明确,最上面的几个当家的此时都簇拥一人在屋檐下饮酒,虽然这人打扮的也是苦力模样,但是器宇轩昂,身姿挺拔,若是仔细看他样貌,如何不认得便是元三儿,此时他却操起了老本行,严密管控着百姓们闹事的程度,所谓火大了抽柴,火小了添柴,就是如此。

    看着自己的弟兄回来通报上边已经谈妥了,元三儿便吩咐众人按着计划指引百姓散去,至于赏钱都在他身边几头驴子胯驮的竹篓中,元三儿也不耽搁领着自己的亲信悄无声息的往外城而去,自从兄长重伤休养后,他便收了性子,晏然活成了元二儿一般。

    晡时,申初,敬洎父子与女婿三人也行动了,如今人群已经散去,地面一片狼藉,饶是夜壶局所有杂役在此也收拾不完,但是每个人却洋溢着喜悦,谁能想到承公如此大方,又是一大笔津贴发了下来,一日里赚足了三日的挑费。

    而绮里远山从敬洎口中得知了一切的根本缘故后,实在是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因为这其实真的不是什么谣言,只能说是出自少年国主的奇思妙想,这位国主自幼所受的教育不同于前几代帝王都是草原上的规矩,而是系统的学习了大肇大綦大晟三朝的儒学与道学,因此这位国主堪称是东丹有史以来第一位文武双全的帝王,而他也急于证实这一点。

    而他之所以打算认宗丹朱,也是有着自己的盘算,或者说也打着一石三鸟的主意,其一便是试探皇亲国戚与各部大人中有多少人与他志同道合,或者唯他马首是瞻的;其二便是进一步拉拢山北六郡南人的人心;其三便是为南下讨伐大肇找到些合法的依据,无论如何也能搪塞来自大綦与大晟的问责与干涉。

    如今三鸟中这第一只鸟只能说国主过于想当然了,除了他的母亲以及自己的亲随与宫奴们,几乎所有人都在冷嘲热讽这位天子的胡思乱想,但是六郡南人则暴发出了强烈的热情,对于他们投靠中夏分支总比投靠蛮族更能自我安慰,也让他们能抬起头来做人,而第三只鸟却获得了宁静王的大力支持,这位通晓时局的王叔颇为欣赏国主这种能屈能伸的个性,而他本人也是让所有人捉摸不透,这叔侄二人虽然经常处在对立之中,却才是最为相似的两个人。

    而到了绮里远山所面临的现实上便是一个十足的麻烦,他既不能肯定这件事,也不能否定这件事,唯一的态度就是在敬洎平和却带有埋怨的语气中,再次向这位老好人道歉,而自己也答应即刻派遣快马回去请示,无论如何都会在使团返回东丹前给与大肇一个肯定的说法。

    而他也着实佩服大肇的官员都是最为勤恳的商人,比如这位老朋友的女婿就建议如果东丹真有如此想法,那就建议绮里远山早做打算,毕竟他是往来此地的使臣,若是这件事在他手里实现也是好大的功绩更是难得赚取暴利的机会,即便他这么个享受荣华富贵的世代贵戚也被此人说的动了心,因此在上奏国主的奏报中他也多写了一句话,可兴浩大工程靡费大肇财货,更离散其民心,而我朝只需先行支付定金便可启动此事,日后便以牛马货物抵消,即便十年乃是三五十年,我朝所费无几,而大肇则困弊于此。

    可惜了这位正使,他是拿东丹的财富来衡量大肇的财力,只怕东丹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自己所谓的巨大财富在大肇人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日入,酉时暑气正盛,但是丹阳城似乎熬尽了一天的热情,整个城市都透露出疲懒之态,但是却有一个地方从沉睡中缓缓醒来,睡眼惺忪间已经开门揖客了,这便是鼎明楼,才经历过缥云峰的磨难,却又焕发更胜往昔的繁华,毕竟是与承公、营丘郎君这些大人物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这些日子里,一桩桩天大的好事都降临在他身上。

    不只是缥云峰遇难者得到了官府的抚恤与安置,除了银钱之外竟然还让他们脱了贱籍,子孙后代都是安排进学可以参加科举的,便是没有子嗣的也允许过继一宗亲来享受待遇。

    那些受了伤的,若是致残则由官府挑头,智金宝等许多大户出资扶助,按月都有钱粮,三节两寿还有补贴,子弟们都能读书写字将来在衙门当差,而那些轻伤的也是全额医药费,都被元三儿收入麾下,按月与其余闲汉兄弟一般分账。

    至于鼎明楼更是门前修建了碑亭,里面便是丹阳城许多大户出资,碑记乃是承公的亲笔手书,这实在是不得了的大事,青楼能得官府立碑作传简直是闻所未闻,碑上两列计八个描金草书,便是‘鹤鼎在斯,鹪明可爱’,只此一事远胜万金。

    如今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声势与名头已经不亚于丹枫馆了,如今再看只觉得鼎明楼狭窄了。

    而今日依旧是莺歌曼舞,美妙绝伦,却只是为了招呼一伙客人,而这些客人则是老鸨子亲自来到门前接待,实在让人啧舌,需知今时今日也不是哪个能轻易惊动这位来迎宾的,而这位妈妈便是昔日缥云峰上腥风血雨走出来的,还是东家亲自来请让她掌管了整个鼎明楼生意。

    如今再看这位,已经没了才接生意时的惶恐与怯弱,早已经蜕变为这里的当家人,举手投足还都透着几分贵气,只是此时也是紧跑几步迎了出去。

    “大郎恕罪,老婆子腿脚都不利索了,若是怠慢了您几位,可还是给婆子几分薄面!”

    她迎着的正是营丘栿一行,再看这些面孔,更是面若桃花,本来便是徐娘半老,此时更是别有风韵,

    “怪不得今日里包下整个园子款待贵客,原来是诸位郎君,这哪里是贵客分明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您几位都是咱们想都不敢想能请来的星宿呢!”

    然后便是热情招呼,

    “风郎君您还是这么玉树临风,三郎今日总要多饮几杯,芦先生、莱先生咱们粉了许多墙面,今日且留下墨宝来,也让咱们这里沾沾文气,霄衙内您这是几日不见竟然精壮这么多,与熊提辖站在一起哪里还认得出你!”

    她是一个个过目不忘,而这些都是与她也算过命交情,即便是风鸣这样的清正君子,也少不得笑意盎然,还主动上来见礼。

    “怎么只您们几位?”

    “怎么还看不上咱们了?”

    营丘栿打趣道。

    “这是责骂婆子呢,咱哪里敢这么想,只是想着天上星君下凡总要越多才越热闹,若是三百六十颗凑齐了,咱们这一年还不是心里更踏实了!”

    “你倒不知足,不过虽没有三百六十个,却也够你伺候的,你陪着咱们上去,还有许多好朋友陆续过来。”

    这婆子急忙招呼几个姐儿和龟公过来,又让得力的婶娘们接替她迎接其他人,营丘栿也留下亲随,以免怠慢客人。

    既然是包场也不必急着往雅座里面去,便是在大厅里设宴,足足九张八仙桌先半环在外面,中间先设了六张茶席,正对戏台子。说起来这些八仙桌也不是鼎明楼里故有的摆设,毕竟大肇讲究的还是长桌案用餐的,还是营丘栿考虑到彼此文武有别、高低有序、生疏不同、年龄参差,故而便找木匠打造了。所谓八仙桌乃是用了列国总共八位男女神仙的故事雕刻上面作为装饰才得此名,又因为按着八卦为八角对着八位主客,也是暗喻八人便是宴饮八仙,极为讨巧吉利。于是这八张桌子虽然是营丘栿拿来的却已经被鼎明楼买下来了,后面还打算都替换了,如此算来这顿饭钱也能挣回来了。

    不过似鼎明楼这种所在,花钱的重头可不在宴饮上,也是营丘栿大气,将所有花销都包在身上,这些武臣们,尤其是中下级武臣才敢走进这销金窟里。

    陆续的雷厉、源净、仝维包括仝商也都来了,彰小乙、柳瑒发挥了长袖善舞的本事又招呼许多人进来,只是这一路人让所有人意外。

    营丘栿急忙迎了上去,当先一人则急忙拜礼,原来是营丘檩领着都转运司的僚属们也到了。

    “横公已经抵达了?”

    “尚未抵达,而是让我们领着禁军先行一步过来听用,横公那边有厢军与地方团练和驻泊禁军护卫,咱们带来的也是上四军人马。”

    于是,便引着都转运司的僚属们过来,当先的便是老熟人由希古,芦颂等人问起近况,才知道蒲扩师兄以及元况等人都陪着横公不日抵达。

    在后面也是有着一面之缘的新文郁、御芝茸,其余几人也是虞候、都头等提辖官。

    众人说话间,敬玉博、丹修领着几个扈从使团禁军将佐也到了,芦颂等人又是上前叙旧,然后便是杨永节、羽微行的部下,以宁君万、危岌为首的也有十余个将领到了。

    如今满堂尽是武夫,虽然都是长官反复叮嘱,一个个也算本分,却也难掩桀骜本色,确实有些煞风景了,幸好这些人没有强自附庸风雅,否则只怕还惊杀了众人。

    似这等聚会,杨永节、羽微行与霄瑟夜这等高阶武臣是不便出席的,否则有心人便要弹劾聚众图谋不轨了,也幸好有营丘栿牵头,还有丹修、由希古、莱观、芦颂、营丘檩、宗淑、霄春臣、敬玉博等几个文官学子在场,否则便是这么多中下级武官聚在一处,也是落不得好下场。

    大体上彼此都是陌生,不过行伍之人也有自己的渊源可循,比如除了丹阳府本地驻泊禁军,其余皆是来自上四军,反而彼此更容易拉上关系,而丹阳府本地武官也有簇拥在营丘栿几人身边也并不尴尬了。至于雷厉、源净等人更成为焦点,有宁君万、危岌的拉扯,许多东京禁军将领也都凑过来说话,如此看来,集真观便成了彼此交结的桥梁,虽然酒水还没上来,气氛已经融洽起来。

    算来算去,只差智全宝等人了。

    而智全宝这路人马此时正全副武装的埋伏在内城端礼门附近,确切地说趁着中午承公他们在此商议事情,他们便以增加防备名义,一队队的藏在这里了,目的便是将藏匿凶顽的门第一网打尽。

    “认定哪个宅院是凶顽所在了吗?”

    智全宝亲自带队,询问前去侦查回来的襄承勖。

    “已经认定了,武十三手下几个白役扮作乞儿也去擅闯了,回报说这户人家乃是个大户人家分支经商的,这几日门户紧闭,方才去试了试,查的这户人家男丁也破多了些,”

    襄承勖指着绘图上一户宅院说道,

    “我也去看了,四周没什么异常,只是这宅院位置符合药铺伙计的描述,而且所处地域也是交通便利,攻守兼宜的所在,若是贼人藏身,附近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一起去看看吧,龙潭虎穴总要闯进去才知道深浅!”

    言罢,智全宝便按着计划,主要依赖襄承勖带领的捕快,至于自己带领的巡丁则分作四队队去做外围封锁,以防有漏网之鱼或者外人误闯进来,而且这些巡丁论起这等地域抓捕贼人远不及捕快们的手段。

    于是智全宝带着七八个巡丁,襄承勖亲领八九个捕快,其余的已经分作五队,作为锋矛来正面突入的则是武十三领着三四个捕快和七八个白役,按着武十三的计划,便让白役再装作乞丐去门前闹事,只等这户人家有人出来便打作一团。

    而武十三则带领捕快装作巡街碰上此事,便趁机卷进来,混乱之下想必这伙人也分不定这些捕快是否是管着内城治安的,只要捕快们控制了正门,便可接应智全宝他们进来,其余捕快则一队负责堵住后门,两队分别守着挨着两边巷子的院墙,以防有人逾垣逃走,还有一队则进人背靠背着的邻院,以防彼此有暗门或暗道勾连走了贼人。

    安排如何稳妥,但是人手遍还是有些不足,智全宝一挥手又将身边巡丁与襄承勖手下又分出去不少。这便是十则围之的不得已,看似百十个巡丁,四五十个捕快及衙役已经算是大阵仗,暗示摊到每个细节也就是如此了,如此正面也就有些单薄了,但是毕竟有智全宝与襄承勖押阵,料想也是够用了。

    见了武十三,智全宝也是重重拍了他的肩膀,

    “听闻这次交给你来当主阵,这是襄提辖抬举你,你可不能大意了!”

    “小人省得,必不敢耽搁了您二位的大事!”

    “您也是咱的老部下,不能厚此薄彼,咱也送你份前程,”

    智全宝从袖中抽出几张纸笺来,

    “你也是识得二三百个字的,这等本事就远胜许多人,这里是此案的各等勾追文书,都是签发空白的,便由你填注,也让你们发些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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