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及笄（下）
天刚刚亮，魏卓颜便被阿佐叫了起来。
“姑娘，今天可不能睡懒觉，水已经打好了，一会你先沐浴焚香，然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们呢。”
魏卓颜平时有睡懒觉的习惯，昨天原本就睡得晚，现在模模糊糊被叫醒之后，脑子中一片空白，任由阿佐拉着自己从床上坐起，然后被除了衣衫一把按进浴桶中。
水中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很是好闻，泡了一会她便精神了起来：“水里加了什么呀，味道比平时的好闻。”
阿佐轻轻帮她揉着太阳穴，回答道：“我把院子里的金桂收集起来，晒干，然后做成了花包，又添加了一点之前留下来的薄荷干。”阿佐说着，伸手从水里拿出一个布团，递到魏卓颜手上，“姑娘你看，就是这个，我在水里丢了好几个，所以味道特别好闻。”
魏卓颜拿着桂花布团，放鼻子前闻了闻，说：“确实不错，你再多做一些，以后沐浴的时候都可以用。”
“哪有那么多，今年的金桂我总共就收了一小篮子，去掉枯叶残花就剩下一半了，姑娘今日及笄所以我多放了几个在水里，也没几个了。姑娘如果喜欢，明年我多做些。”阿佐边说边在心里盘算，明年夏天多种一些薄荷，全部收了晒成薄荷干，到了秋天除了收集金桂，那几棵银桂也一并收了，这样可以多做好多布团，还可以给夫人也做一些，她也一定喜欢。
听着她的话，魏卓颜又凑近布团闻了一下，干花泡在温水里久了，带着一些水气，香味清淡却更为悠长。现在她心情很好，忍不住撩了一把水花朝阿佐泼去，“阿佐，我都及笄了，你可别急着嫁人，我舍不得放你走，你得留在我身边久一些，缺了你我可活不下去。”
这虽然听着是玩笑话，却带着真心，阿佐听得有些感动，竟然微微红了眼眶，“姑娘我才不嫁人呢，我要陪着你，一直到你八十岁。”
“那你可别后悔，到时候别说我刻薄不放人。”
“姑娘都打定主意要留我了，还怕人说，我就说我就说，我逢人就说我家姑娘不舍得我嫁人，硬要留我一辈子。”
两人边说边互相撩起了水花，顿时水花四溅，把周围弄得一塌糊涂。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对于阿佐来说，她心中的那个明年非常遥远，远到她永远也触及不到了。
准备妥当之后，魏卓颜便直接出了魏府大门。
夏暮秋已经在门口的马车上等候了好一会，等得都有些心焦起来，终于见魏卓颜挑了帘子钻进车厢，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颜颜你让我好等……”夏暮秋让她坐定在自己身边，然后拍了拍车厢壁，车夫授意轻甩缰绳，两匹皮毛黝黑发亮的高头大马便拉着车子慢慢朝前走去。“我只在三日前来看过你，这几日都在忙着准备施粥仪式，没顾得上来瞧瞧你，遣了家仆过来了几次，虽然次次回我’魏姑娘‘安好，但是我总是放不下心。今天终于亲眼瞧见你都恢复了，我总算能放心了。”
“害夏姐姐担心了，其实前两日我便无碍了，但是天天被母亲看着不许出门，所以应该我来准备的施粥仪式反倒劳累夏姐姐一直在张罗。”
夏暮秋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说道：“人没事就好，这事不去提它，说点开心的。这次的施粥仪式魏二公子帮了不少忙，地点从东市移到西市这么大的阵仗要是没有他，我一个人还真搞不定。”
“移到西市？我竟不知道此事，怎么好端端的要挪地方？”北周都城里凡是官家姑娘及笄，按照祖宗规矩都会在当天去东市市集举行施粥仪式，这个规矩由来已久。
相传在几百年前，四凶兽会在每个季节的最后一天轮流下凡，吃掉一个及笄的姑娘，女孩子一到及笄便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落入神兽之口。后来有一个勇敢的姑娘向上天祈祷，愿意做一万份清粥施舍穷苦之人，用此等善事来祈求上天的庇护，上天感动于她的真诚便下令神兽不得再食人类，而且要以季节为限轮流保护人间太平，从此以后凶兽成为神兽，庇护着一方水土。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事情就演变成了官家有女儿及笄，便要去市集为平民百姓施粥，这个习俗也很受官家子弟重视，一是为了让自家能够更多接触百姓，借施粥之事博一个好名声，二来也是为了借这样的善举为自家姑娘集福，祈求老天庇佑。
“昨日我正在东市布置，魏二公子突然来了，说是替你去寺庙求了一卦，卦象显示西边是你的吉位，他便决定把地方换到西市。我觉得他应该是被你前几日那事吓到了，原本不信之人这下也便信了。”夏暮秋轻轻笑了一下，又道，“魏二公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没想到对你这个妹妹很是上心，你以后也不许在我面前说他坏话了。”
魏卓颜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又突然想到之前夏暮秋替自己在寒天寺求的那个签文也有一句“北凶西大吉”，难道有什么联系？她便立马和夏暮秋说了签文之事。
“当真，签文上也是这么说的？”夏暮秋听完她的话很是吃惊，见她朝自己点头，便又说道：“如果寒天寺的签文也是如此，那还真有几分可信，不管如何，既然两次都说西方于你是吉位，那这次施粥临时移到西市也算是件顺应天命的好事了。”
魏卓颜没有接话，她还有一事没和夏暮秋说。自寒天寺之事发生之后，连着三日她总能梦到一只白色巨兽，模模糊糊看不清它的长相，但是浑身雪白体形大如水牛，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梦到的是什么，刚才她才突然想起之前在夏暮秋告诉她神兽麒麟主位西方，现在再仔细回想梦里的巨兽，确实很像古书上画的麒麟的模样。她又想到之前随父亲出征西阊的时候，曾在半夜遇到一个陌生人的偷袭，对方说过这么几句话。
“我们还有人活着，麒麟还没死绝！”
“如我命不久矣，世上麒麟大概便只剩小主一个了，！请小主谨记，麒麟点秋，萧瑟奈何！
她不自觉地低声重复道：“麒麟点秋，萧瑟奈何……”语毕才发觉锁骨处的红色爪痕胎记，又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