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马脚
等到走进监牢时，许懿已经收敛自己的表情，重新恢复那副娇弱的模样。
见到正在督练死囚的陈锦后，他激动的奔走上前，紧紧攥住了陈锦的双手。
“恩公，许懿命大，未劳死于关外，回来继续伺侍恩公了！”
“半月不见，恩公竟愈发雄壮，已有将官之姿，许懿几乎没敢相认……”
面对情绪激动上前寒暄的许懿，陈锦高兴之余，也有些无奈。
虽然知道许懿没有那些意思，但是他柔弱无骨的小手，总让陈锦不由得多想。
尤其是这几日饭吃的足，又添上刚刚破关八品，气血充盈之下，陈锦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来好，回来好……”
“全体停止操练，休整半个时辰！”
“休整期间，十人一编，整编归监死囚，普及军规。”
“不从者，另成一编，我亲自炮制！”
陈锦扭头喝停了正在操演的众囚。
看着齐声唱喏，行为规整的众囚，许懿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在军令妥帖之后，陈锦才转头看向许懿，同时将王肃喊了过来。
“王公，我与你介绍，这是我初入营时结交的义士，许懿。”
“当初我气盛，入营就废了前任牢头儿。”
“多亏了许懿出银开脱，保我体魄不坏，我才安稳度过了刚入营的那段时日。”
陈锦借着向王肃介绍的功夫，把手抽了出来，拍了拍许懿的肩膀。
许懿向王肃见礼后，忍不住开口向陈锦问道。
“恩公，隔半月未见，监牢竟如此大的变化，隐隐真有了军营气象。”
“我听别的囚犯说，恩公是以荤食为赏，编练了监牢众囚。”
“不知恩公是怎么说通了关系，得了荤食供给？”
许懿说完，好奇的看着陈锦。
陈锦也丝毫不遮掩，直接道出了其中关键。
“何曲侯赏识我，在我请求之下，允我以临阵军功折算荤食，一颗头记十斤肉，勉强能供的起平日操演赏赐。”
“啊？这样……恩公不是亏了？”
许懿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此折功练兵，恩公何时能攒够人头离营？”
“那何曲侯也是有算计的，恩公一日折功练兵，便一日不得离营！”
“恩公拼死战阵，到头来也是为他做了嫁衣，死囚营更是为他所用。”
陈锦摆了摆手，示意许懿不必担忧，却也没把全部计划和盘托出。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眼下人多眼杂，不是个秘事的好地方。
许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并不再追问，反而问起了无关紧要的问题。
“恩公既要练兵，怎么不让齐狗蛋入阵操练？”
“他也是名武者，为何只能郁郁于草垛之间？”
许懿说着，指了指远处懒躺在草垛上的齐狗蛋。
“他啊……”
“冲击蛮族营寨时，我与黑汉冒矢冲锋，他畏惧箭雨，未曾随行。”
“虽有其保命道理，但我也不曾短了他吃喝。”
“既然不愿卖命，我自然不强求，随他去吧。”
陈锦淡淡的说道。
无论是从他本心，还是从练兵的角度来说，他都不想操练畏战不前的人。
尤其是夜读了一次，王肃刺身版的《献伯兵书》后。
开篇一句“畏战之兵，或剔或斩，以儆效尤”，深合陈锦的心意。
要么剔除要么斩首，用来警醒其他士兵。
这是《献伯兵书》开篇就提到的，处理畏战者的方式。
所以陈锦自然不会开这个口子，让自己的初生班底，掺杂进去一颗老鼠屎。
听了陈锦讲述完经过，许懿一脸愤愤之色。
但眉宇间似乎又有些不忍，不由开口劝道。
“恩公刚勇，黑汉直烈，本就是天下少见的天生战阵之人。”
“那齐狗蛋不过一江湖轻侠，又被死囚营累日磨了心气，岂能与恩公二人相比？”
“许懿身体羸弱，战阵之事难以相帮，却有文人之舌，愿替恩公训诫申斥齐狗蛋！”
“定叫他知耻而后勇，向恩公负荆请罪，以效死力！”
说罢。
也不待陈锦回话，许懿就撸起衣袖，一脸气愤的走向齐狗蛋。
看着许懿的背影，一旁的王肃捋了捋胡子，满眼都是赞赏。
“陈锦，小许子虽然有些迂腐，但也是个可用之才啊。”
“逢难不折风骨，死地心怀恩义，没想到南人中，也有小许子这样的刚强之士。”
陈锦赞同的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王公所言极是，但有一点却错了。”
“许懿不是南人，是土生土长的隋国北地郡人。”
王肃一听，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
“哦？奇哉……”
“老头子自小游逛花楼，见过南来北往的游商无数。”
“又在都察院待了二十余年，会审过无数案犯，自诩有观人之能。”
“老夫阅人阅女无数，今天还是头一遭，看走眼了南人北人之别。”
“都说西蜀人士娇小，东楚人士白皙，而我北隋人士则面黄高大。”
“今天倒是见到了娇小白皙的北人，也算是开了眼界。”
王肃啧啧称奇，倒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锦却微皱起眉头。
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什么，又模模糊糊地不甚清楚。
只若隐若现一条关于许懿的“虚线”，被勾连了起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锦自顾自嘀咕着，却怎么也想不到突然引起自己警觉的疑点。
好像一幅精巧的拼图，偏生少了最中央的一大块，让人看不清全貌。
“想啥呢？”
王肃瞥见陈锦沉思，杵了杵他的胳膊。
“王公，要是你让男人开了腚眼，还是当众为之，你会怎么做？”
下意识的，陈锦向王肃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肃一听，十分嫌弃的打量了陈锦两眼，随口就说道。
“怎么做？弄他个王八犊子啊!”
“遑论弄过弄不过，老夫要守住名节！”
“大不了一死，老夫不能丢了大隋文人的风骨！”
“……什么意思，你小子不会在想老夫好事儿吧？”
“要是你……老夫也考虑考虑，你先支我一块肉，看看诚意。”
上一秒王肃嘴里还说着“风骨”，下一秒就恬不知耻的开着陈锦玩笑。
当真是没皮没脸，也无怨能和之前的陈锦厮混在一起。
不过眼下，陈锦却没功夫和王肃开玩笑。
王肃不知许懿在监牢中的过往，陈锦却是知道个清楚。
在他脑海中，一缕缕悟性灵感再次活泛。
原本许懿刚直义助的形象，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
裂痕其中，翻来覆去的只有四个字——
文人风骨。
文人风骨里，可没有忍辱求生四个字！
死守其节，才叫文人风骨！
而不惜毁节，仍忍辱求生者，常怀改天之志!
有司马懿隐忍诈病，有朱棣装疯吞粪。
所以许懿，你的志向又是什么？
真是王肃老迈看走了眼，还是说……
你本就不是隋人？
【经王肃无意间的提点，你对许懿的身份产生怀疑。】
【你回忆起日常交谈中，被北地将官反复提及的蛮族秋掠异常。】
【以及北地郡两面受敌，北蛮西蜀的特殊军事地理位置。】
【加上许懿性格刚直，却忍辱负重的行为，让你下意识怀疑许懿义助的真实目的……】
【王肃表面轻浮，却老练世事，有谋主之姿，判断出策从无差错。】
【你采信了王肃的判断。】
【你开始怀疑许懿不是隋人，他对你说了谎。】
【他的身份，可能是西蜀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