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猫的冬天（五）
其实何羡枫理应是不会醒的，因为那时已经是半夜了，他应该会经过几个小时的深睡眠醒来以后变成他的弟弟何浪舟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压着事情，他睡的很不安稳，梦里的他好像又回到了被伊芙丽吞吃入腹的时候，而他成为了伊芙丽身体的一部分
伊芙丽没办法杀死花榭，最终选择的也不过是把花榭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可他只是一个人类，他会变成伊芙丽的一部分，永远的失去自我
不过，他好像早就没有了自我这些东西
“要是成为了你的仆从，我是不是就只会是一个仆从了？你对我有绝对的命令权甚至是思想上的侵略性，我那个时候，应该也就不是我了”
他好像是和谁说过这句话，是谁呢？
何羡枫好像又看到了那双在他冲进伊芙丽的身体里面时用力抱住那个人时，她眼里的恨意
那恨意让他痛苦，仿佛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的灵魂也跟着灼烧起了
何羡枫在梦里也同样不安起来，这种不安让他第一次在变成弟弟之前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何羡枫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捂住了胸口，他痛苦的蜷缩在被子里面，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溶解一般，这是关德琳的诅咒
从一开始的轻微抽痛演变成了现在时不时的就会开始溶解，就像是关德琳和她的城民一样，他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骷髅吧……
“关德琳加大了投注在你身上的诅咒”
何羡枫心里一惊，他从被子里大汗淋漓的抬头，看到了站在他床边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花榭
花榭身上已经看不出来之前那重伤的样子了，她身上都是完好无损的皮肉，伤口早就自愈好了
在开口说话的时候何羡枫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声音有多哑：“花榭……”
“你可以跑的，我不会死，米歇儿姐弟打不过吃掉了我的伊芙丽，但伊芙丽迟早会死，我迟早会从她的身体里面出来，”花榭的语气很平静：“你记忆力那么好，肯定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说盒子里面有我这几百年里所有契约拿到的恶魔灵魂，有我所有的谋划和希望，只有那么多低阶恶魔的灵魂才能满足卡尔森的需要”
何羡枫想要辩解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出口，只能徒劳的张开嘴看着花榭
“你知不知道没有那个东西，我杀不掉战争，地狱里没有人可以杀掉卡尔森”
他们沉默良久
何羡枫无话可说，在那个时候他只知道那个盒子可以救花榭，他没办法看着花榭被剥夺意识沉睡在另一个恶魔的身体里
然后等待一个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的时机，甚至等到花榭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老死了
可是这要他怎么说？因为他在那一刻就已经想过了所有后果，花榭也不需要他的那一份心，也不需要他的回头帮忙
“我一直以为无所谓的，可我没想到你的感情居然差点让我的计划出了事”
何羡枫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眼泪掉在了被子上
除了自己的弟弟死在他怀里的那个晚上，他就没再哭过了，而他现在哭，是因为知道花榭已经做出了选择
“花榭……”
“很抱歉，现在你很好，但是我还是更需要没有感情的你，”花榭的手心摸上了他的脑袋：“别留在这里了吧”
何羡枫抬头看着花榭的手心，和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总觉得花榭的眼眶好像也有些红了
何羡枫不愿意也没办法，在契约存在的时候，花榭可以控制他
他被花榭控制着没办法离开她手的范围，他看着花榭近在咫尺的手，可以感觉到对方在对他的记忆做什么手脚
何羡枫用力闭上了眼，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两侧很湿润，也能清楚的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离开他而去
“你帮了我很多，我还给你答应过你的自由和生命，离开了地狱，关德琳对你的诅咒也会因为距离问题减轻很多，不会再威胁到你的生命了”
何羡枫倒下去的时候花榭的手撑住了他的头，她看着他脸上斑驳的眼泪，突然有些恍惚
“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你应该过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
花榭出门的时候也看到了坐在外面替弟弟打理头发的米歇儿，只不过她没有要和对方聊天的想法，长腿一跨越过两人就要离开
“诶诶诶，我们刚刚帮了你那么大的一个忙呢，”米歇儿朝着房间的方向努嘴：“我和莱菲来的太晚了，没有他你真的会受不少罪，有生之年能不能醒都是一回事……”
“你们和他一起走”
米歇儿一愣，随即皱眉：“是了，卡尔森下周就要醒了”
“我把他的记忆修改成了，他为了复活何浪舟和我来到了地狱，那个时候的他们对我的印象都不怎么样，不用赶都会走”
“可是他们很聪明，随便一想就知道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他们这个忙，他们肯定会想到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不涉及感情的时候很冷静和利己，或许会感到奇怪，但不会刻意去深究，”花榭说：“我保留了一些记忆，他们还是会为了你安排钱和身份”
米歇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看向了花榭面无表情的脸：“那你呢？”
“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没有做”
“你现在打不过卡尔森了，人间不受地狱影响，要不然你先跟着我们去人间躲一会儿吧……”
花榭拒绝了她的好意：“因为每一任高阶恶魔都会被下一任可以承受更多力量的恶魔替代位置，这也就导致每一任高阶恶魔都比之前的那一个要强”
米歇儿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些
“卡尔森……之前的恶魔我不认识，也没能力，要是不杀死卡尔森，下一任‘战争’恶魔我就更难除掉他了，我必须留下来，”花榭叹气：“要是我花时间去等他死，中间要是新的‘吞噬’恶魔出现、要是你和你弟弟没了……变数太大了，我赌不起”
米歇儿“喂”了一声：“我和莱菲还在这里呢，没必要当着我们面咒我们死吧”
花榭好像笑了，她低头把连笼罩在地狱的黑暗里让人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出这句道歉：“抱歉”
米歇儿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尽快吧，我送你们离开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