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炮灰 040

    郁瑶沿着山路飞快往回奔跑，远远的看到那道深渊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青山村方向的浓烟翻滚和让人恐惧的无数凄厉哭喊声。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整个青山村都笼罩在地火中……有能焚尽一切的烈焰从地下冒出来，地面上的无论是活尸还是阴魂连同那些废墟一起，都在烈焰中凄厉惨叫着。　　那铺天盖地的烈焰像是要焚尽一切，毁灭所有……　　而在那烈焰之上，焦黑的身体静静骑在黑狼身上冷冰冰看着下方的一切……看着所有的一切以这种凄惨无比的方式彻底消散在世间。　　全都毁灭吧，连同他一起。　　这个地方本来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一次次周而复始的轮回，一次次的血腥杀戮，他也厌倦了。　　就到此为止吧……就让这一切都毁灭吧，彻彻底底的消散……　　焦尸忽然笑起来，又凄楚又疯狂，眼底满是悲愤，悲愤深处又是满满的疲惫和迷茫，他的身上也开始落下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预示着他即将溃散，即将和这个地方一起坠入无间地狱！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道呼喊。　　“隋光……”　　焦尸低头，眼中满是冰冷嘲讽。　　他以前还在嘲笑另一个自己天真又愚蠢，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其实在第一个晚上遇到她的时候，被她从水塘里带出水面，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动心了，不是吗？　　短暂为人的岁月和成为所谓的“神”以来漫长的一次次轮回……没有人离他那么近，拉着他的手想要把他带出黑暗。　　也没人有那样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近乎战栗……　　所以，他每个晚上都故意制造各种巧合跟她见面……甚至，在她被追杀的时候，拦在祠堂外边。　　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新奇，只是因为好玩儿，甚至，他看不起另一个他白天在她身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靠近……可事实上，他是羡慕的。　　羡慕那个愚蠢的他……　　明明那个他是弱小又愚蠢的善念残魂，他才是强大又清醒的怨念，他掌控着一切。　　可当他看到善念被她带在身边小心保护，看到在那个噩梦村落里她不顾安危折回去从废墟中带他离开……看到他和她亲吻……　　那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羡慕又嫉妒！　　他嘲笑善念天真的想让她留下来，可他自己何尝又不想呢？　　他们本就是一体，所以，也是一模一样的可笑至极……甚至，直到现在，他还在幻象她会回来。　　就在这时，焦尸又听到一道呼喊。　　“隋光……”　　不对，不是幻觉。　　焦尸在黑狼背上蓦然转身，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深渊对面……那棵树已经坠入深渊，她无处借力，没办法跨越几丈宽的深渊，只能站在那里大声呼喊。　　“隋光……”　　焦尸蓦然一僵，被烧的看不出五官只剩下一双眼的面孔居然透出几分怔忪茫然和慌乱无措来。　　她回来了？　　她不是已经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回来？　　善念以为她拿到东西就会留下，所以拼着自己尸身被毁，灰飞烟灭，毫不反抗地就那么把山神印给了她……可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　　善念彻底绝望，把主导权交给了他，现在，他决定要毁掉这一切……可是，她又回来了！　　不等主导身体的恶念反应过来，他的身体里已经涌出另一道力量……劈开的深渊边缘忽然生长出粗壮的藤蔓，那些藤蔓攀爬交织，迅速变成一道绿色的桥。　　是善念的力量……　　下一瞬，他就看到郁瑶毫不犹豫沿着藤蔓铺成的桥梁奔了过来。　　黑狼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起满身煞气，轰然从高空落下……　　恶念咬牙：“谁让你下来的，走，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在黑狼耳边响起：“不许走。”

    黑狼歪了歪头，没有动弹。　　恶念咬牙切齿：“你要让她知道这具身体就是你……知道你就是这么一副被烧成焦尸的可笑样子吗？”

    善念一顿，再度沉默下去。　　因为他想起，最初的时候，她说他好看……喜欢看他。　　可他现在的样子，怎么都和好看沾不上边。　　黑狼得令，躬身就要离开……下一瞬，后腿一紧，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后腿居然被一条锁链缠住了。　　郁瑶皱眉不解：“跑什么？”

    刚发了疯要抓她，现在又要跑？　　她猛地一拽锁链，借力直接跃到黑狼背上……黑狼和背上的焦尸都是一僵。　　下一瞬，焦尸猛地抬爪，恶声恐吓：“滚……杀了你！”

    郁瑶挑眉：“你确定？”

    她不躲不避，焦尸抬起的利爪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对上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郁瑶心理忽然涌出细密的心疼，她的声音也瞬间变得轻柔，慢慢伸手轻触到他头上：“还疼吗？”

    焦尸身体蓦然一震，一瞬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郁瑶已经知道了过往的事情，正是因为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此刻，看着眼前焦黑的尸体，她才更加觉得心疼。　　他以前，也是个善良单纯的少年啊……　　所有故事都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贫穷的少年和母亲相依为命，在一次上山找吃的的时候遇到山洪爆发，不幸溺亡。　　他的母亲悲痛欲绝，在所有人都劝她把少年下葬的时候，她不肯，硬是背着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到了山上的山神庙，跪在山神面前苦苦哀求。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三天后，复活的少年和母亲回到的村子里……并且告知村民，他被山神救了，已经成为了新的山神，以后会负责保护整个青山村。　　没人当真，只当是少年本来就没死，缓过来了而已，却不知，少年是真真正正的得到了山神的传承。　　原本的山神已经要神力散尽，恰好遇到一个母亲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救回儿子的虔诚乞求，于是，用最后的神力救了少年，并且传承了山神印。　　少年成为新的山神，却因为神力微弱，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着……没人信他的话，他也不介意，感念老山神救了自己的命，决心要好好守护整个青山村，哪怕没有人肯供奉他。　　直到有一次，他救活了难产濒死的产妇。　　而后，村里的人无论是丢了东西还是被山精作祟，少年都会出面，哪怕艰难，可他从未退缩过。　　慢慢的，人们开始相信他……山神庙有了香火，少年的力量也变得强大了一些，足够让整个青山村的人都过得安稳幸福。　　直到那场摧毁一切的山洪到来……　　少年预见了那场山洪的威力，看到了被泥石流覆盖的村庄，他连忙将此告知村民，让所有人迁移到高处，然而，时间有限，他们带不走家里的东西。　　对村民来说，家里的房子、粮食、牲畜就是他们的一切，即便他们躲过泥石流，可若是失去了这一切，就什么都没有了……就这样，村长带着一众村民跪到少年面前求他一定要保住村子。　　少年刚刚成为山神没多久，香火也就只有青山村的人供奉，本来就没多少神力，平时应对小病小灾尚可，又怎么能够和大自然之力对抗。　　可那些人跪在他们家门口一直不起来……直到少年不得不答应。　　少年答应了拼尽全力去阻挡山洪，村民们这才愿意迁移到高处避难……　　那天晚上，天裂一般的大雨，所有村民站在高处，看着黑色的洪水泥石流从山中倾泻而出，直直往村子涌去，而就在山洪泥石流即将抵达村庄的时候，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　　在村民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满脸苍白拼力站在村庄前面控制着他费尽所有神力凝聚的结界，想要将山洪挡在村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年面色从苍白变成血红，又从血红变成煞白……他的眼睛、嘴巴、耳朵里都在往外溢出鲜血……　　山上，那些村民喜不自胜。　　“看啊，拦住了拦住了！”

    “是啊，隋光不愧是我们青山村的守护神，这次回去要重修山神庙……”　　“是啊，我们以后要用心供奉。”

    “没错，他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要好好香火供奉他……”　　可就在这时，下边传来铺天盖地的轰隆声。　　正在说话的人齐齐一震，回头看去，瞬间就变了面色。　　只见，原本被拦在村外的洪水忽然失控，铺天盖地就席卷了整个村庄……顷刻间，他们的家园在泥水中倾覆。　　所有的人睁大眼看着他们的房屋倒塌了，牲畜挣扎着被冲走，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到，滔滔洪水中，失去意识的少年也被卷的失去踪影……　　直到三天后，村民们沉默着在变成一片废墟的村庄里到处搜寻想找到一些残留的东西时，少年满身污泥，一瘸一拐的回到村子里，沉默着和村民们对视着。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骂出声来的，只知道，到了后来，少年能听到的，全都是诅咒……　　“你怎么还没死？你还有脸回来？”

    “骗我们这么久，说你是山神，连我们的家都护不住，你算哪门子的山神！”

    “我们的家没有了，所有一切都没有了，你说你会保护好的！你是狗屁啊，还山神！”

    “厚颜无耻的骗子，滚吧！”

    少年低垂着眼小声解释：“对不起，我尽力了……”　　然而，没有人听他在说什么，也没人帮他说一句话，除了骂他的人，就是沉默的人……所有的眼神都充满了记恨和漠然，他们全都在诅咒他！　　“狗屁山神！”

    “还有脸回来！”

    “是啊，你是山神会护不住我们的家？”

    “你还我家……还我家老母猪，马上就要下猪仔了，天杀的喲，我不活了……”　　少年在所有的诅咒谩骂声中沉默转身离开，这天晚上，他去了位于山上的山神庙。　　山神庙在高处，没有被山洪肆虐，可山神庙里一片狼藉……香案被掀翻了，香炉破碎成两半，山神像更是被砸的稀巴烂散落一地，上面还有骚臭的尿味……　　少年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口鼻里呛出血迹，他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滑落泪水。　　为什么，他已经拼尽了全力……　　整个村庄没有一个人在洪灾中丧生不是吗？　　他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而就在这天晚上，村长带人抬着一头从山上下套捉来的黑狼来到了山神庙。　　村长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书，书上写了活祭神明作为交换的祭祀……用活物祭祀，可以让原本神力微弱的山神变得强大，然后满足他们的祈求。　　少年山神虚弱又惊恐，被那些村民按住，被迫接受了血祭……　　黑狼脖子被割开，香案供桌上摆放着诡异的东西，少年被狼血浸透全身……终于昏厥过去。　　片刻后，他再度睁开眼……眼底已经一片猩红。　　少年从供桌上坐起来，轻轻蹭了蹭面颊的狼血，放在唇边轻吮，然后朝村民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们的祭品，我喜欢……只是，要拿回所有人的东西，这一点，可不够哦。”

    这天，将黑狼杀死的那个村民破烂的房屋神奇的恢复如初，连同家里的家具牲畜都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所有人都高兴疯了！　　第二天，少年满身血迹在山神庙里醒过来，想起昨晚的一切……瞬间面色惨白。　　血祭不是在祭祀山神，而是在祭祀邪神。　　他成了被污染的神……接受血祭的，是他身体里的怨念。　　如果再继续血祭，怨念越来越强大，就会彻底成为邪神……　　少年拼命阻止那些村民继续血祭的打算，可是，根本没人理会，每到晚上，他们就会找来各种各样的祭品进行血祭，从“山神”那里换取相应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一个外村的小伙子来幽会村子里的少女，被少女家人发现，失手打死。　　少女的家人趁着夜黑风高，把小伙子的尸体抬去了山神庙，祭祀给山神……　　那天，那家人得到了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想要的一切东西。　　也是从那天起，开始有附近村庄的人在青山村失踪……青山村成了外边人口中的“鬼村”，即便村庄已经是出了名的富庶，却再没有外人敢靠近。　　青山村的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血祭也终于停了下来。　　然而，那些失踪人的家人当然不肯……　　在一个有威望的人的带领下，外村一群青壮联合起来找到了青山村，要求交出自家的人……最后，在山神庙里的地面下寻到了所有人的尸骸。　　也是这时，带头开启血祭的村长再次站出来，带头指控少年隋光是邪祟，在村子里冒充山神作恶，要求村民祭祀活物不说，居然还残害活人！　　几乎整个青山村的人都站了出来响应村长的指控……